沈燕青每日下午都会来石庙,看来她真想学会新式记账法。而杨波也要着手他的火锅计划,所以显得非常忙碌。
马道长的酒精含水量还是太高,可加生石灰除水。提纯后液态酒精极易燃烧,万一泼了洒了,现时的建筑以木制结构为主,可以想见安隐患还是很大的。
加凝固剂,把液态酒精变成固体酒精,才好用。
凝固剂是关键,杨波采用的是醋酸钙,用白醋和生石灰制成,原材料垂手可得,工艺简单粗暴。
不过,杨波不能学马道长不藏私,他打算秘密研制,这技术就是一层纸,捅破了就不灵了。
至于火锅,杨波去找甘铁匠,寻到一种小口径的铁锅,再做个圆形支架,加上一个托盘,就齐活了。
今日下午,海上刮大风,雨下得跟打摆子似的,一会儿狂风骤雨,一歇歇又停。
沈燕青来得挺早,杨波发现她眼圈发红,似乎刚刚哭过,杨波关切地问了一句,沈燕青只是说,“五年前,我娘亲就在此地去世,今日是她的忌日。”
杨波温言安慰几句,就接着讲那些他道听途说的现代会计知识。无非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那种复式记账法。
比如库房问总库支了一百两银子,拿银子买了柴米油盐,用复式记账法,这一百两银子就需要在三本账(总库的现金账,库房的现金账和材料账)上出现,这就是复式记账,现时大明是没有的,这样便于汇总和相互核查,这对家大业大的沈府非常有用。
沈燕青有些神思不属,待到阵雨稍歇,便提出要回家,说是家里有事要沈一鸣回府。杨波正好也有事去找甘铁匠,便和他们姐弟俩一道走,直到铁匠铺他们才分道而去。
铁匠铺今日要铸造一个大铁锚,杨波得知现时的木船上竟备有两到三个铁锚,预防铁锚在水里被卡住,船工只好用斧子直接砸断锚链,水里的铁锚干脆被弃掉。
“这倒是头回听说,呵呵”杨波笑着对甘铁匠说道。
“这样好,这样好,不然没人找俺做铁锚,不是很亏,哈哈哈。”甘薪大笑道,他在指挥一个叫候贵的伙计给炼铁炉加料,“猴鬼,你娘的磨蹭啥咧,快把生石灰加进去..”
加生石灰?杨波模糊地记得后世炼钢也是要加生石灰的,做为除渣剂,生石灰可去除硫磷硅这些非金属物质,能极大的改善钢的强度,即使以现时的工艺条件,炼出来的铁也很接近于钢了。
这甘铁匠竟然都会?
杨波便多问了几句,甘铁匠说这是马道长一年前教的方儿,出于对马神仙的敬重,自那时起,甘薪就一直没改过。
言谈中,甘薪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的技术改进。杨波便动了心思,寻思哪天他要不惜代价,买下这个铁匠铺,他要独占这门技术。
整个下午,杨波就呆在铁匠铺,直到天要擦黑才离开。
大雨初歇,空气澄澈,大地如洗,灰蓝的天空中,星光已依稀可见。
杨波觉得今天收获很大,心情不错,吹着口哨往家赶,待回到石庙,天色已经完黑了。
走进庙门,杨波发现大殿的门缝里透出灯光,这可不寻常,石庙本已荒芜多年,早已了没了香火,谁会在里面?
石庙的秘密太多了,这段时间杨波也提高了警觉。只是马道长的秘密和现时有代差,即使敞开了让人看,外人也不一定看出道道来,但有备无患,终归不错。
杨波轻轻推开殿门,果然有人。
一个人跪在佛像前,面孔被纱巾遮蔽,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是个女人。
她没有焚香,没有祷告,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仿佛是另一座塑像。
香案上燃起一根大烛,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照在女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您是...”杨波奇道。
那女人眼睛微闭,头也不转一下,问:“你叫杨波?”见杨波回答是,才转过头,看了一眼杨波,伸出一只手,说道:“扶我起来。”
女人低沉的声线里蕴涵一丝细细的颤音,充满魅惑,杨波不由自主驱步上前,一把握住,小手温软如玉,一股气息传过来,幽幽暗香让杨波内心不由一荡。
女人借力而起,“拿着蜡烛,跟我来。”
看起来这女人比杨波还要熟悉这大殿,穿过大殿左侧的梁柱,再往前是一个过道,走到底便是一个禅房,几天前杨波和乐水到处寻找马道长,倒是来过这里。
杨波跟着这女人身后,走进禅房,把蜡烛放在烛台上,女人把门关上,门闩插好。
杨波莫名紧张起来,心里砰砰地跳。
那女人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美丽精致的容颜,杨波大惊,杨波早就发现佛堂上的塑像和沈燕青神似,而跟前这女人也和沈燕青很像。
只是她更白皙,烛光下如粉雕玉琢般,富有立体感,体态也更丰腴,看起来三十出头?杨波不确定,漂亮女人的年龄总是不好猜。
那女人突然双手齐出,做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手势,然后单膝跪地,拱手垂头,高声道:“属下尤素卿参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杨波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人说到‘日月重光’,几乎是在吟唱了,实在匪夷所思。
杨波张大嘴巴,半天没说话,尤素卿见杨波没动静,便抬起头,一双迷雾般深邃的眼睛瞪着杨波,没好气地道:“教主,你该扶我起身。”
“啊对,快起来...”杨波如梦初醒,急步上前,双手把住尤素卿的双臂,把她搀扶起来。这女人身上的气息摄人魂魄,杨波触电了似的,周身一阵酥麻。
尤素卿站起身,在一个蒲团上坐下,也招呼杨波坐下,杨波这才不解地看着来人,他有太多疑惑,需要她解释,‘我是什么教主?我怎么不知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教主,怎么感觉你才是教主呢?”
尤素卿也不废话,直接递给杨波一张纸头,杨波拿过来观瞧。
嘶,这是马道长的笔迹。
“尤...这位小姐姐...”杨波不知该如何称呼尤素卿,急声问道:“这是我师父的笔迹,他现在人在哪里?”
尤素卿蹙蹙眉,品味杨波这奇怪的称呼,转而说道:“我是沈燕青的小姨,燕青的母亲是我亲姐,教主认为该如何称呼我?”
“我跟着燕青叫你小姨吧。”杨波立刻道:“你快告诉我,你见过我师父了?师父在何处?”
尤素卿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她似乎更倾向于认为马道长已经羽化升天,令杨波意外的是马道长竟然是闻香教南方派的代教主,而再此之前,教主是沈燕青的娘亲尤可卿,也就是这位尤素卿的亲姐姐。
尤可卿在世的时候,马道长则是闻香教的黑暗军师。
杨波接着看马道长的信,“..如今星火临世,火者降生,我教当皈依星火教,尊火者杨波为星火教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马道长信中的意思是闻香教因为历史原因,太过招摇行事不便,趁火者杨波降生之机,干脆改名星火教,尊杨波为教主。
杨波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所有的宗教,无论正邪,不过是统治者利用信众力量的手段和工具罢了,杨波自称受过科学训练,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所以对宗教之类的东西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小姨,我不想做什么教主,既然我师父已经羽化升天,不如你自己当教主得了。”杨波诚恳建议道。
当年尤可卿临终时,传位给马道长,马道长也是坚辞不受,马道长可是大明闻名于世的异能人士,加之马老师已经附身,相信在所有信众眼里,马道长真的是个神仙,最终马道长当了五年的代教主。
尤素卿美颜爆怒,“胡说八道,教主之位乃是天定,你道谁人想做便做得?”
这么说,尤素卿认为杨波为教主乃是天定?难怪马道长日前煞费苦心搞了个莫名其妙的天火秀,如此蛊惑人心,就是让人觉得杨波是天命所归?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连夜赶回海州,教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尤素卿顿了顿,平息一下愤怒的情绪,抬手拂了拂垂落的青丝,露出藕节般白皙的一段胳膊,眼波流转,狐媚不可方物。杨波看得双眼发直。
沈燕青常年在外奔波,脸色没那么白皙,眼眉之间英气逼人,尤素卿则貌美体丰,周身上下无处不媚,而沈燕青的娘亲,杨波没见到真人,从塑像来看,属于雍容华贵类型儿。三人各有所长,都堪称国色天香。
“我需要银子,我还需要工匠。”杨波也不客气,既然我是教主,你们也该表表忠心,别想说几句话就想跑。
“哼...”尤素卿瞥了一眼杨波,说道:“属下尊你是教主,却不愿马代教主执意更改教名为星火教,你先把燕青娶了再说。”
杨波愕然,这跟沈燕青有关系?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燕青订过亲,男方是沈府管家季顺的儿子季斯贤,那人不肯入我闻香教,一心要考取什么功名,让我给杀了。”尤素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杨波骇然,腾地跳起,睁大双眼看着尤素卿,心下有逃跑的冲动,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尤素卿看着杨波,一脸的不屑,出言讥讽道:“哟,都快哭鼻子了。”假意伸出双臂,又道:“要不要娘亲抱抱,喂你吃吃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