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不成,那是公子的新创,俺可不敢独占...”甘薪接过杨波的图纸草样,瞄了一眼,惊道:“公子,您让俺做的可是火铳和长刀?”说着话,把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公子还知不道吧,兵器只能在沈府的船厂打造,俺的铁匠铺就是连一把菜刀也不能打呀。”
“什么?”杨波闻言,顿时傻掉了。
甘铁匠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苦道:“公子你也去过俺们铺子,可曾见过俺打过一把菜刀?沈府船厂自有炼铁炉,专门打制兵器,我的铺子只能接人家不愿接的活计,像铁钉、铁锚啥的,公子的这些东西,俺可不敢接。”
嚓,沈继之太狠了,连把菜刀都不让人打。
杨波突然有一股想要大喊‘我不能呼吸’的冲动。
当然,沈府这样对待甘薪的铁匠铺,无意间倒是成的杨波,生石灰除渣技术至今没有泄露。
马道长教会了甘薪用生石灰出渣,甘薪竟然不知那样做的好处,他连菜刀都不打一口,整日就打些铁钉、千金坠、铁锚,当然分不出好坏。
杨波呆坐半晌,半天不说话,甘薪倒是还在认真地查看杨波的火铳草图,甘薪自称打过火铳,自然也有些眼力。
“咦?公子你介个火铳跟官军用过的鸟铳有点像,有准星和照门,但又不像,木有安放火绳的地儿,枪机也大有不同,这枪机俺倒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甘薪拿手摸着枪机上的一个凸轮结构,似曾相识,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俺想起来咧,上次你给俺看的那个铁坨坨里面的枪机跟这个几乎一摸一样。”
杨波心道,能不一样么?我就是照那个葫芦画的瓢,只是尺寸不同,结构完相同。
杨波嘴里却道:“甘大哥,这个叫击发式后装弹火枪,不需要火绳。”杨波顿了顿,特意压低声音,“这火枪可是自来火,撞针轻轻一击,就可击发,如果能做出来,便是世上最好的火枪,呵呵呵。”
甘铁匠顿时一双小眼直愣愣地看着杨波,心道这位杨公子是马神仙的徒弟,现在市井关于他的传闻不少,有人说他是什么火者,什么哪吒在世,三味真火,神乎其神。
传闻或许当不得真,但杨波是马神仙的徒弟,却是千真万确,甘薪见惯了马道长的奇思妙想,杨波能被马道长看中,收为徒弟,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向来做一把世上最好的火枪,也并非不可能吧?
“俺信,俺信,你是马神仙的高徒,俺能不信么?”甘薪连连点头道,随即又抓耳挠腮,大摇其头,“可惜俺身在沈家堡,不是俺不想做,是人家不让做呀。”
杨波对甘薪的心性也算有所了解,这得益于两人一起研制火锅的经历,他这人对新鲜事物也不排斥,喜欢瞎琢磨,只是有时不得要领。
杨波原本想找个中间人,悄悄买下他的铁匠铺。然后再把甘薪和他的伙计请回来,但玩这种小动作,难免弄巧成拙,铺子倒是得到了,但也可能失了人心。
杨波现在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他需要收卖人心,打造忠于自己的核心团队,只有这样,才有慢慢摆脱沈继之控制的可能。
甘薪是个实诚人,办事杨波也放心,最重要他和马道长合作过几年,这种经历实在太过珍贵,杨波决意要招揽甘薪,为己所用。
杨波假意惋惜道:“看来,我只好另寻高明了。”杨波摸了摸鼻子,兀自道,“也许将来我要另开一间铁匠铺子,可能在沈家堡,也可能在别处,不过,我到何处去寻一个好铁匠匠替我坐镇呢?我手头实在缺少人才啊。”
甘薪闻言,一双小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缝里亮光闪闪,心下暗自盘算,‘杨公子自己都要开铺子,这火锅可不就跟着去了?俺岂不是又要整日铸铁锚?铸铁锚最是无聊,赚钱少,还不能长能耐,这可不妙啊。’
甘薪左思右想,终于道:“公子如真开了铁匠铺,俺愿意跟随公子,只求公子莫要嫌弃...”
“不行不行,你在沈家堡有自己的铺子,那岂不是强人所难?”杨波摇摇头,认真道。
“公子,俺也不满公子说,俺这铁匠铺,平素每月也赚不上几两银子,也就是这个月,有赖公子的火锅撑着,才能赚上四五两,这铺子也值不了几个钱,俺就是把它卖掉,也愿意跟随公子。”甘铁匠眼巴巴地望着杨波,言辞恳切。
杨波定定地看着甘薪,直看到甘铁匠心里发毛,这才说道:“既然如此,你的铁匠铺我买了,你明日便报个价给我,我按两倍市价付你银子,另外我请你做石庙的大匠,每月五两银子的薪水,你铺子里的伙计还归你管着,你看如何?”
“......”
甘薪可没想过杨波会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要知道之前他的铺子辛辛苦苦几个月,也未必能赚到五两银子,心下对杨波感激涕零,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是没说出话来。
“怎么,甘大哥,你不愿意?”杨波眼见甘薪脸上多变的表情,知道甘薪内心早已答应下来,戏虐地问道。
“不不不,俺不是..”甘薪惶急道:“俺是说,俺愿意。”
杨波哈哈一笑,正要宣布甘薪成为石庙正式的一员大匠,却见何起风在门口探头探脑,便站起身,走到门口,小声责怪道:“起风,不是说好你先在诊室静养吗?你这样到处乱跑,腿上的刀伤几时能好利索?”
“乐水给我找来创伤药膏,我一早敷了,我...”何起风说着,干脆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又见甘铁匠在一边安坐,欲言又止。
杨波见何起风神色凄苦,心知卢寅时此刻怕是正在为何老金操办后事,身为人子,为免郑家斩草除根,还得在外东躲西藏,不能亲临,换谁心里都不好受,现在肯定是想问卢叔有没有消息。
“卢叔昨晚才走,哪会那么快就有消息?你先把伤养好,走吧,我送你过去。”杨波抬腿往屋外走,又对甘薪说道:“这是何起风,是我在西山认识的一个猎户兄弟,他爹日前刚被歹人害死。我们一道走,我带你到后面工厂看看,有不少事交待你去做呢。”
甘铁匠也没多想,只是何起风的一张脸虽然晒得奇黑,但从他稚嫩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此人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偏又壮得很,身量极高,甘薪也不由啧啧称奇。
杨波看着身边的这两位,一个身材高大,年少冲动,一个看起来傻大黑粗,但有一颗闷骚的内心,好奇心极强,杨波暗叹,这便是他的哼哈二将了。
杨波也不管何起风乐不乐意,执意把他撵进诊室,出来时,还把门带上,刚一转身,一道白光便在眼前闪过,杨波打了个唿哨,那白色的身影倏地扭转身体,纵身一跃,便落到杨波怀中,不是黑点儿,又是谁?
黑点儿的脑袋在杨波怀里一阵乱拱,嘴里呜呜叫着,细长的舌头在杨波脸上舔着蹭着,显得亲热无比。
黑点儿现在食量惊人,长得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眼睛渐渐泛出绿光,不过至今杨波还未察觉到黑点儿本性凶残的一面,但杨波心里明白,那一天迟早会来。
后院的积雪被堆成好几堆,其中一个上面立着个雪人,雪人脸上插了根胡萝卜当鼻子,脖子上还用红布围上,做得像模像样。
“乐水...一鸣...”杨波四下瞅瞅,不见乐水和一鸣,便叫了几声,也不见回音,估计两个人又去大殿那边玩打玻璃珠的游戏去了。
这些时日,杨波尽量尝试用手语跟一鸣交流,比如教他用手语表达喜怒哀乐的情绪,前后左右的方位等等,郑一鸣学的很快,乐水经常和一鸣在一起打玻璃珠,竟然也学会不少,郑一鸣发现跟人交流互动的乐趣所在,便整日里拉着乐水去打玻璃珠,显然黑点儿被冷落了。
黑点儿出现,而一鸣不在的情况很少见,杨波没能在附近找到一鸣,也只好作罢。
杨波和甘薪二人来到酒精房,杨波只看到丁九一个人,心生奇怪,今早还跟季顺讲过要增加人手,提高酒精产量啊,怎么回事?
“丁师父,怎么就你一个人,周正呢?”杨波问。
丁九见是杨波,赶紧拱手道:“公子,周正说家里有事,昨晚雪未停,便去了西山。”丁九似乎知道杨波的心事,补充道:“下午有五六个人过来帮手,是季官家安排的。”
杨波点点头,再没跟丁九多言,指着提炼酒精的蒸馏器对甘薪说道:“现在酒精的需求量很大,这些炉子的尺寸要加倍,还要多建几座。”
杨波猜测的没错,现时的蒸馏器的筒体便是甘薪用精铁铸造,马道长之前果然是请了甘薪来帮忙的,甘薪摸摸下颌的短须,眯着眼睛说道:“如果尺寸加倍,沙柳那边的炼铁炉怕是不够用,这个圆筒需要一次成型,炉子一下也炼不出那么多铁水呀。”
杨波神秘一笑,说道:“这就是我带你走上一遭的原因。”杨波手指二道沟的下游方向,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二道沟发源于西山脚下,在前面的沼泽地边缘转了个弯,打石庙后面流过,河沟此时还不甚宽阔,也就三尺来宽,早有人在窄处搭上青石板,二人从青石板上跨过二道沟,来到西山脚下的一块空地。
这里背后是西山东麓陡峭的石壁,可提供庇护,前面是二道沟可提供足够的水源,地形不错,将来如果可能,可以沿着二道沟在修一条路,直通沈家堡的码头,交通也殊为便利。
杨波环顾四周,眼底精光闪烁,眉宇间的神色显得异常兴奋,心中似有万千感慨,甘薪在一旁看得有些呆了,心下寻思,这杨公子这会儿到底在激动个啥啊?
“甘大哥,我们要在此地另建一座炼铁炉,一座大大的炼铁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