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矬子的快船甲板上。
王连营带着火枪营二队人马正在安置俘虏,这一战,生俘一百七十几号。
“公子,没有找到刘香本人。”王连营正在向杨波汇报俘虏的情况,“俘虏交待,他当时就在一号船上,就是爆炸沉没的那艘,断无生还可能,他儿子和胞弟在后卫三号船上,倒是给逃了。”
“逃就逃了吧。”杨波点点头,淡然道。
刘香的船队有九艘船,大小不一,沉一艘,俘获七艘,逃一艘,击毙或失踪近百,生俘一百七十,只逃了三号船二十多号人,杨波一方只伤亡数人,这战绩已经很好了。
杨波得知荷兰人有两艘船,伯里赛姆号和科费恩号。
伯里赛姆号,大型战舰,装备三十四门加农炮,其中三十门侧舷炮,四门甲板炮,单看火炮数量,便知道,伯里赛恩号比万贝恩的七月号还要大。
科菲恩号是小型侦察船,有二门甲板炮,没有侧舷炮,多数时间远离舰队,侦察警戒,常常混在刘香的船队里,杨波一直没发现。
雷矬子返回指挥舱,何起风得以离开,右手摸着腰间的左轮手枪,从艉楼上走下来。
这左轮手枪,杨波倒是给他了,他却没多少开枪的机会,整个海战,他只是个看客,这让他倍感落寞,走到杨波身边,亦是一脸的不高兴。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杨波到船上来,赖也赖在火枪营,以他和杨波的特殊关系,杨波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留在火枪营,好呆能上战场,真刀真枪地跟人干,那才叫威风,够爷们儿。
船上算咋回事儿?连个打枪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学会开船,日后做了燕青号的舰长,又怎么样?
呆在指挥舱里,动动嘴就算打仗了?这是男子汉大丈夫干的活儿吗?
何起风是个大个子,换算成米制,估计也得一米九十了,也难怪他会这么想,英雄豪杰那个不是好勇斗狠的?谁不想当一回英雄?
这时候,三国故事正在大明流行,说书的都会说,何起风没少去听,跟后世的热播神剧一样,YY害死人啊。
年纪轻,又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初跟他爹打猎那会儿,父子俩都是以胆儿大出名,跟随杨波之后,这脾性儿却是没有丝毫改变。
何起风的做派,杨波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杨波心里也在犯嘀咕,这脾性儿不改,即使在海军,怕是也难有出息了。
“起风..”杨波拍拍何起风的肩头,叹息道:“还是太年轻啊。”
何起风闻言,顿时脸红耳赤,梗着脖子,摆出一张不服脸。
王连营却是愕然,不解地看着杨波。
公子,你自个也很年轻好吧,说起话来,怎地如此老气横秋?
“这个,你们赶紧归置,准备返航,呵呵..”
杨波注意到王连营的表情,干笑一声,招呼他们赶紧收摊,自己则抬腿往艉楼方向走去。
“哥哥,你哪里去啊?”何起风不满道,一肚子牢骚,还没来得及说呢,这就想跑?
“放水。”杨波头也不回,向后挥手道。
何起风立刻抬头看看天色,这天看着也不像要下雨啊?
不过,出于对杨波的迷信,何起风挠了挠头皮,还是冲着不远处的王长生,喊了一嗓子。
“王长生,赶紧地,把弹药收好,用油布裹上,很快要下雨了。”
王长生也姓王,却是跟王连营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跟何起风一起,被杨波从亲兵队调来海军,跟随雷矬子学习驾船,也是燕青号的储备军官,眼下是火炮兵掌班。
王连营却是奇怪道:“起风,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我就是知道,不过落雪也不一定,总之会落点什么。”何起风言之灼灼的样子。
“切...”王连营嗤笑一声,不由抬眼望天,天色竟是暗了下来,还真是要下雨的模样,“这..真是邪气了。”
王连营目瞪口呆,再看何起风,便如见了鬼一般。
“哼..”何起风一扫脸上的阴郁之气,昂然道:“说过了,你不信,现在如何?”
杨波去船尾撒了泡尿,返来之时,天上不仅落了雨,还夹着雪,海面上也起了波澜。
起风了,雨夹着雪,从天空洒落。
伯里赛恩号旗杆上的信号旗在风中飞舞,猎猎作响。
西蒙德伦特,伯里赛姆号战舰的舰长,看到了。
德伦特皱起了眉头,显然看到海况在变化,不过他还不太在意,他现在操心的事儿可不少。
这里是舰长室里的观察台,视野很开阔,不仅可以观察海况,还能鸟瞰前甲板。
刘香船队的前出,便是奉了他的指令。
结局却是出乎他的所料,刘香的船队几乎军覆没。
“杨波,杨波...”
此人好似有魔法一般,先是缴获了七月号,生擒万贝恩,如今又将刘香的船队几乎灭,他是如何做到的?
杨波莫非真是什么神异之人?尽管没有见过,德伦特却满脑子都是杨波的身影,幽灵一般,挥之不去,让他十分头疼。
此次北上营救七月号舰长万贝恩,他是不愿意的。
北方的天气太过寒冷,伯里塞姆号准备不足。
他得到消息,有人就万贝恩的事,写了信给在华的传教士,请他们设法营救,已经有些眉目,据说杨波答应可以放人,但不是现在,原因倒是没人提及。
但德伦特也能猜出七八分,不要忘了,杨波不仅抓了人,还缴获了七月号,七月号不是个玩具,而是一个庞然大物,想要驾驭它,杨波需要万贝恩的驾船经验,而消化经验,则需要时间。
这是合乎逻辑的推断,巴达维亚总部的那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有人失去了耐心,五次三番下达命令,让他北上沈家堡,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万贝恩营救出来。
巴达维亚便是后世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此时却是荷兰人在南洋一带的殖民据点,是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总部所在地。
如今看来,此行不会又任何帮助,更有可能坏事。
说不得,最后都是他德伦特的责任了。
万贝恩是贵族,来自荷兰北部的显赫之家,叔父亦是联省共和国举足轻重的议员,定是巴达维亚有人顶不住来自万贝恩家族的压力了。
“该死的贵族。”德伦特心里咒骂道,“万贝恩简直是海军的耻辱。”
他既然这么骂,德伦特就肯定不是贵族了,德伦特只是个普通姓氏,倘若是贵族,姓氏前面就该有个万字。
德伦特确是来自普通平民家庭,依靠个人奋斗,一步一步爬上伯里赛恩号船长的位置,自然看不上像万贝恩,这样依靠祖上的福荫坐到船长位置的人。
事实上,万贝恩确实够窝囊,让杨波单枪匹马给生擒了不说,七月号亦是落到杨波手中。
舰长室的另一侧,有一个曲尺状的木台,那里是舰长召集下级军官聚会的地方,平素喝喝酒,吹牛打屁,战时,商议军情。
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个是伯里赛恩号的大副,中尉桑德斯霍根,另外一个是大明人的模样,此人正是刘恒。
刘恒,刘香的胞弟,少时读过书,常跟荷兰人打交道,倒是会一点儿荷兰语,刘香跟荷兰人联络,便是通过刘恒。
“刘,刘香是个勇敢的人,他的不幸,我很难过。”桑德斯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又道:“但是你确信,杨波的船队没有威力巨大的火炮?”
刘恒闻言,心里开始骂开了。
你老母的,我哥打死打活,也没见你们上去帮手,兵败你们见死不救,跑得倒挺快,现在猫哭耗子,你特么难过有个屁用啊。
关于那场海战,刘恒已经把他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西蒙德伦特和桑德斯霍根,他确实没见到杨波的船队有什么威力巨大的火炮。
可是,德伦特看见一号船上的大爆炸,想当然地认为,杨波使用了威力巨大的火炮。
德伦特之所以疑神疑鬼,亦是和杨波有关,德伦特临行之前,收集过杨波的资料,传言神乎其神,他打心眼儿不信,可是杨波单枪匹马俘虏了七月号却是事实。
德伦特担心杨波手上有威力无比的大炮,伯里塞恩号没有赶去增援。这是德伦特给刘恒的解释。
我信你老母个嗨啊,刘恒当然不信。
心里有气,但刘恒却是不敢表露出来,他还要仰仗荷兰人带他回南方,不然,就凭他仅存的那条破船,能不能回去两说了。
“我确信。”刘恒说道:“杨波的船上用的虎蹲炮,和我家的虎蹲炮没什么区别,不过,他们的火枪倒是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德伦特问道,一边绕过操作台走过来,抄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酒。
“我也说不好,”刘恒有些犹豫,终是道:“他们的火枪好似不用装药一样,一枪接一枪地开火。”
“哈哈哈,刘,你不会是在说梦话吧?”桑德斯哈哈大笑,眼睛里都是讥讽之色。
德伦特亦是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随后放下酒杯,不料却是赶到船体在剧烈摇晃,酒杯差点被摔落下去。
“可能有风暴。”
德伦特立刻转身,疾步往观察台走过去,一边大声问道:“刘,你知道这附近可有避风的海弯?”
“我知道沈家堡的东北方向,有个叫黑石崖的地方,那里有个海弯,可以避风。”
“安吗?”桑德斯霍根问道。
“海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上面都是石头,没有人烟。”刘恒说道:“据我所知,沈家堡的海船只在南溪河码头停泊,黑石崖那边,岸上地势太高,人力很难攀登,极少有人去。”
“桑德斯中尉。”德伦特沉声道:“命令,通知少尉比利朗格,让他的侦察船头前探路。”
比利朗格是情报船科菲恩号上的少尉船长。
“遵令,舰长。”桑德斯啪地站起来,朗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