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号的前斜桅杆下面是一个又窄又长的的三角形平台,平台伸出船头很远,走在上面,心惊肉跳,但荷兰人偏偏把厕所设在平台上,厕所下面漏风,高高悬在海面上,在这样的环境下入厕,可以想见,那滋味定是销魂得很啊。
但这是盖伦船流行的布局,受当世技术所限,能在海船上有这样的入厕条件,已属难能可贵了。
杨波打三角平台出来,抬眼便看到蒲佩瑶站在出口。
“佩瑶..”杨波一愣,很快轻笑一声,说道:“去吧,小心点儿。”
蒲佩瑶瞪了杨波一眼,警告道:“别让人过来,你...你也别过来。”
“...”
杨波一阵牙疼,平素幽灵号上鲜有女客,蒲佩瑶在船上,杨波便多了份工作,要替她把风,这事儿只能杨波来做,换个别人,蒲佩瑶也不肯啊。
待蒲佩瑶去而复返,便拉住杨波,要往艉楼去。
“你干什么?”杨波颇不耐烦,想要甩开蒲佩瑶的手,恼道:“你先回去吧,我每日巡查还没做完。”
“快走,等会儿不是雨,就是雪,先找个地方躲躲。”蒲佩瑶哪里肯放手,催促道。
“胡说..”杨波正要抬头看看天色。
天上落起了雨,雨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真是出奇了。
无奈之下,俩人一路小跑,奔向后面的艉楼。
幽灵号上装备有四门黑虎炮,都设在前甲板,火炮兵正在演练,见杨波一个大男人被蒲佩瑶拖着拽着往前跑,一阵哄笑,一边用油布把火炮以及弹药都盖盖好。
这帮粗汉,大概都觉得杨波早晚得纳了蒲佩瑶,人家是一家人,高兴拉拉扯扯,谁也管不着。
杨波却是一阵头痛,这样下去可不行。
蒲佩瑶和徐文爵有那么一档子事儿,徐文爵被他魏国公老爹叫回南京成亲,也不知到底成了没有,也不见他来封信,更没收到徐家的喜帖。
按理不应该啊,毕竟他和徐文爵是结义的兄弟。
冷风裹着雨点,噼噼啪啪地,一滴接着一滴,很快串联成一条线,斜斜的,落在甲板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甲板上升起淡淡的一层雾气,一时间给人雾蒙蒙的感觉。
两人跑到艉楼的廊下,发髻都濡湿了。
“还真下啊..”
杨波望着眼前的雨景,喃喃自语,蒲佩瑶如何知道马上就要落雨的?不可思议。
杨波看下雨,蒲佩瑶则在探究杨波,听闻杨波这么说,也不答话,直接砸过去几个白眼。
这人侧面看起来,还是那么俊俏,俊俏的大傻子,这世上真有神仙?神仙傻子?还是个俊俏得不像话的神仙傻子?
整个沈家堡的人都在传‘杨波一放水,天上就落雨’的梗,甚至都传到海州,乃至淮安去了,江湖上已经有了杨波放水的传说,而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杨波..”蒲佩瑶看着,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嗯?”杨波转过头来。
两鬓各有一缕青丝贴在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水珠点点,十分地俏皮可爱。
雪白的肌肤,挺直的小鼻梁,深陷的眼窝,些许异域风情,别具一格,论姿色,众女中,也就苏洛儿可以与之媲美,活色生香,杨波眼睛都直了,心儿也在扑扑地跳。
“你是神,今儿这场雨可以作证,是我的神,我不会再在意什么名分,你娶了我吧。”
蒲佩瑶直直地看着杨波,剪水双眸,宛如盈盈秋水,眼神里,几多仰慕,几多羞怯,几多期盼。
“佩瑶..”杨波倒是不觉得意外,硬生生地把视线挪开,看着不绝的雨丝,摇头道:“你和文爵的事儿还没弄清白,我们不能。”
二人的身后便是一个空着的船舱,敞着门,蒲佩瑶往里瞅了瞅,眼珠一转,狡黠一笑,便闪身进去。
杨波纳闷儿,正欲开口,蒲佩瑶在杨波身后,伸出双臂,拦腰一下把杨波抱住,连拉带拽,杨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待他站稳,身体已经在船舱里了。
电光火石之间,蒲佩瑶转身过来,抵住杨波,双手把杨波搂个结实,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小嘴儿凑上前去,在杨波的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杨波懵逼了...
这船舱空间甚是狭小,大概是个杂物间,地板上摆着些杂七杂八的物体事,舱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舱内的光线更是昏暗,只有蒲佩瑶的一双深眸在闪着亮。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都成负值了,炙热的躯体,散发出强烈的红外线,两人的身体好似火烧一般,滚烫滚烫的。
杨波淬不及防,顿时感到脑袋短路了,身体通上了电,杨小波满血复活,顿时活泛起来。
“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我便是你的人了,杨波,你可不能负我。”
蒲佩瑶像是用呼吸在说话,软软的,嗲嗲的,挑动着杨波的心弦。
小脑袋还不停地拱啊拱的,不经意间,杨波瞥见一抹雪白,那里有两只兔子活泼可爱,扑扑腾腾的。
杨小波频频点头,彷佛在说,杨波定会承担一切后果,最好马上,就现在...
“公子...”是许二江的声音,“怪了,刚还看见人在这里的,人呢?”
蒲佩瑶闻声大惊,赶紧跳开,小嘴儿却嘟了起来,也不知在嘀咕些啥。
杨小波很不高兴,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许二江,你个王八蛋...
曼妙的人儿离开了,杨波怀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但同时,又觉得庆幸不已。
杨波抻了抻衣衫,稍稍定了定神,便出了舱门,蒲佩瑶垂着个头,脸上红扑扑的,跟在杨波身后,嘟着小嘴儿也走了出来。
“这丫头胡闹,你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杨波走到许二江跟前,压低嗓门儿说了一句,然后咳嗽一声,问道:“许二江,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属下什么也没看到。”许二江为人十分灵性,见这情形,心中早已了然,意犹未尽地又补了一句,“属下刚刚观察海况,只看到两只贼鸥,扑棱棱地飞走了。”
杨波满意地点点头,蒲佩瑶却不满意了,斥道:“许二江,你眼瞎啊,你见过我这么大的贼鸥吗?”
杨波扶额,瞅了一眼许二江,问道:“有事?”
“郑家的船队由沈家堡返航回来了,已经打过旗语,说要过来探访。”
“这么快?”杨波神色大喜,说道:“那还等什么,快让他过来呀。”
“徐文爵也来了,应该会和郑家二哥一起过来。”许二江瞅了一眼蒲佩瑶,小心说道。
“徐文爵?”
“那死胖子?”
杨波和蒲佩瑶闻言都感到意外,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那死胖子不是成亲了么,他来干什么?”蒲佩瑶怒道。
未及许二江搭话,杨波一摆手,说道:“我们去吊索那边迎候。”
“我不去。”蒲佩瑶小脸一扬,神色颇为不屑。
蒲佩瑶不去也好,倒让杨波心头一阵轻松,要说杨波刚才没有贼心,那肯定不是真的,但是他也没有贼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拍鬼敲门。
徐文爵的突然出现,却是让杨波惶惶不安,就像他真做了亏心事一般。
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他和徐文爵还是结义的兄弟。
杨波当下不再理会蒲佩瑶,拔腿便往吊索走去,气得蒲佩瑶在身后直跺脚。
待杨波和许二江赶到,果然见到一只小渡船正向幽灵号驶来,船头站着俩人,显然他们也看到杨波了,一只手打着把伞,一只手正使劲儿往这边挥着。
不大的功夫,郑芝虎和徐文爵便上了船,杨波和二人热烈相拥,寒暄一阵,杨波注意到徐文爵这阵子瘦了不少欸。
倒不是说徐文爵不胖,相对之前那个胖墩儿,现在的徐文爵至少减了四五十斤去了,特别是这张脸,脸色变深了,不再像个面团子,似有了清晰的轮廓,这样以来,整个人显得沉稳不少。
衣着也有变化,以前,徐文爵总是鲜衣怒马,讲究个排面,如今虽说还是锦衣华服,看起来却是半新不旧的模样,显得老成,倒是和杨波平素的风格很接近。
郑芝虎见杨波看得出神,便凑趣道:“三弟,文爵为了给你挖矿,出力不小,可谓为伊消得人憔悴,哈哈..”
“文爵,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瘦成这样?”杨波拉着徐文爵的双手,兀自上下打量不休。
“三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就这样,我一人儿还能改你两个呢。”徐文爵苦笑一声,又道:“我没回南京,直接去了当涂,纠结了一帮人,学了你在石庙那一套,弄了个合伙公司,铁矿倒是挖了不少,此番前来,先送来一船,在南通外海,刚好遇到二哥的船队,一打听,才知道你在桃花岛,我让矿船先行去了沈家堡,我人跟着二哥来桃花岛见你。”
此言一出,杨波吃惊不小。
他爹魏国公徐弘基命他回南京成亲,徐文爵过家门而不入,这是在逃婚么?
体重轻了,胆儿倒是肥了,竟敢违背他爹的意思?倒是让杨波刮目相看了。
细问之下,徐文爵果然是在逃婚。
显而易见,徐文爵心里还记挂着蒲佩瑶,不然,他没理由逃婚啊。
想起刚才在船舱的那一幕,杨波一阵后怕。
倘若徐文爵中途没有遇上二哥的船队,倘若许二江晚些来禀报,天知道他和蒲佩瑶会做些什么?
杨波自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惠下柳还差不多,而蒲佩瑶一心只想把生米做成熟饭,俩人同处暗室,干柴遇烈火,定然一发不可收拾,万一切磋切磋,弄出点儿什么,杨波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文爵了。
好险啊。
杨波额头上汗涔涔的,得掩盖一下,赶紧再次抱住徐文爵,郑芝虎亦是心有所动,也赶过来,三人抱作一团,相互拍打,此情此景,连围观的人群也颇为动容。
杨波说道:“原来如此,文爵,此番你真让为兄刮目相看,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杨波的话,徐文爵颇为受用,眼眶都红了,激动地说道:“我都是跟你学的,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好兄长呢。”
汗..
“文爵,佩瑶也在船上,你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