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邱庄到了。
天已擦黑,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阴天天黑得早,亲兵队要在各种天气条件下行军,是杨波的一贯要求,就当这是一次拉练,算算时间,其实也没有耽误多久。
亲兵队开进大邱庄,就在村头的一处打谷场拉起铁丝网,就地扎营。
当晚,杨波还做了一件事,命人用毛笔写了不少条幅。
两条横幅
杨波大战刘二凯旋归来兮。
恭迎漕运总督督帅杨大人。
若干竖幡
喜出望外、大喜过望、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大邱庄是个不大的镇子,通往淮安的官道打镇子中间穿过,两条横幅就悬在官道的路口,竖幡则是哪儿热闹往哪儿插。
这些条幅,在当地人看来,是杨波在作怪,怪是怪了点,有效果就成。
既然杨一鹏知道左文灿不是他杨波所杀,这一次在大邱庄会面,杨波打算让杨一鹏给他辟谣,声势搞大一些,效果就更好一些。
你可以造谣,我可以拉横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当然这些还不够,传言和流言就是这个世代的舆论,舆论有多重要,杨波最清楚不过,什么bb、abc
掌握这话语权的人总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沙雕们还都深信不疑,被洗了脑子,尚不自知。
杨波不能任由人针对他,散播一个又一个的谣言,损害他的声誉,而他什么也做不了,经历过左文灿两口子这档子事儿,杨波也在想,是不是该办份报纸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天早上,徐文爵、韩赞周等人也从桐树坡陆续赶来,方立春和罗汉他们的人马在桐树坡扎营,杨波便没了后顾之忧。
杨波见雨停了,想去看看那些个条幅的效果如何,便邀了众人去街上走一走,看一看。
随行的,还有当地的士绅乡贤,奇怪的是,这些大邱庄的头面人物个个神情怪异,两股战战,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我保证我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诸位前辈,切莫害怕。”杨波出言宽慰道。
大街上,彩旗招展,挺喜庆的,效果还不错。
到了官道,官道两旁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众人指点着头顶上的条幅,都在窃窃私语。
“看见没?中间那个着皮裘的,就是财神杨波。”
“狗屁的财神,是淫贼吧。”
“搞大人家的肚皮,还杀人灭口,简直不是人。”
“”
杨波见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得热闹,心里挺高兴,还道是这横幅的主意不错,这声势肯定是造出去了,效果刚刚的。
“诸位前辈,请。”
杨波笑眯眯地做着肃客的手势,抬眼便是那写着‘杨波大战刘二凯旋归来兮’的巨大横幅,只是这一看,杨波惊呆了,脸也黑了,黑得像锅底。
那横幅被人篡改了,前头加了个头特别大的两个字淫贼!
淫贼杨波大战刘二凯旋归来兮!
呃
杨波黑着脸,视线扫过众人,士绅乡贤这帮人里,有人在擦额头上的汗,有人左顾右盼,还有两个,虽然两条腿在打颤,却是对杨波怒目而视。
白胡子老头举起手中的拐杖,指点着杨波,“你你淫-人妻室者,禽兽也。”
“别糟贱禽兽了,杨波你禽兽不如。”另一人亦是义愤填膺。
“杨三啊,做为监察委主任,咱家必须提醒你,这就是民意啊,有则改之,无则加冕,呵哈,呵哈,呵呵哈哈”
还没说完,韩赞周再也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杨波求助的眼神看向王冰凌,王冰凌扭过头去,嘴角儿牵了牵,似乎在笑,这太难得了,杨波从未见王冰凌笑过。
杨若菲见杨波望过来,立刻说道“我可帮不了你,谁让你在石庙还养了个美人窝的?活该!”
徐文爵岂会错过这样的好戏,在一旁正乐不可支地瞅着,蒲佩瑶腰身款摆地走过来,拉住徐文爵的胳膊,偏偏要他离开。
“这不好吧,三哥蒙受不白之冤,我不能不管啊。”
“文爵,伦家好怕淫贼耶”
徐文爵还想坚持,蒲佩瑶的脸上却变了颜色,鼻孔里轻哼一声,这是要发作的前兆,意思是,我在人前给尽你的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徐文爵蔫儿了,高大的身躯顿时躬成大虾,完全没了魏国公世子的威风,只能跟在蒲佩瑶身后亦步亦趋,跟杨波来了个目送般的挥手告别。
杨波气死了。
帅逼脸变成猪肝色,原本想显摆一下,这下好了,被人当面打脸了,杨波再也无法忍受了,抬腿便要打道回驻地。
就在此时,杨波突然听到有人在人群里喊叫“杨将军,请留步。”
一个人拨开人群,从官道上斜插过来,杨波认出,此人便是市舶司的佥事冯仪,据说这人做过锦衣卫的百户,杨波对他没什么好感。
见杨波的亲兵将冯仪拦下,韩赞周不高兴了,冯仪是市舶司的人,说起来也算韩赞周的人。
杨波只好命人将冯仪带过来,“冯仪,你有事儿?”
“有。”冯仪凑到杨波跟前,小声道“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
冯仪要求避开众人,单独与杨波详谈,刚好,这里杨波也没脸呆下去了,便领着冯仪回到营地。
打谷场只有一间低矮的土坯屋子,门板被拆了,大概是收割时节用来放置农具的,被杨波劈来做临时指挥部,在门前搭了军帐。
杨波就在军帐里见冯仪,韩赞周说冯仪是他的人,死乞白赖地也跟了进来,好在冯仪似乎并不在意。
军帐里只有杨波、冯仪、韩赞周三人,帐外有两个亲兵在门口守着,三人坐定,韩赞周不耐道“冯仪,什么大事儿?少要故弄玄虚,快说。”
“左文灿是在下着人用火枪杀的。”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未及杨波和韩赞周反应过来,冯仪又说了,“沈燕青和封雅雯在我手上。”
杨波呆住了,就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候,韩赞周跳了起来,抡起手中的拂尘,披头盖脸地向冯仪招呼,嘴里骂道“你他娘的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擅杀朝廷命官,咱家今日要打死你,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还别说,韩赞周平素每日也做俯卧撑,虽说是个太监,身体挺强壮,拂尘没抡几下,那冯仪便被打得头破血流,当然,这可能也跟冯仪只是招架,没有还手有关。
沈燕青和封雅雯被冯仪绑架了?
杨波终于回过神来,呛朗一声取出长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杨波动了杀机。
“将军,且慢动手,难不成你不要那俩女人了”
韩赞周闻言,立刻停了手中的拂尘,朝杨波望过来,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意思,莫要冲动。
杨波在一息之间,突然醒悟过来,手里的长刀终是放了下来。
那冯仪只是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子,稍微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嘴角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杨波喝问“冯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将军,韩爷,您二位莫急,待我慢慢道来。”冯仪轻声说道,表情平静。
杨波和韩赞周悻悻坐下,且听这冯仪都能说些什么?
冯仪清了清嗓子,真如讲故事一般,从刺杀左文灿讲起,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故事精彩纷呈,不乏亮点,最大的亮点,无疑是封雅雯肚子里的孩子,杨波是被冤枉的,他和封雅雯是清白的,但是,那孩子确为杨波的种。
“试管婴儿?”
如果说刚才杨波是被打了一闷棍,那现在,杨波又被打了三闷棍。
杨波彻底惊呆了,韩赞周的下巴也掉在地上,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杨将军,在沈家堡我没干别的,只在观察将军的为人,以我对将军的了解,你断然不会舍沈家大小姐于不顾,如今还多了个封雅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啊,呵呵”
“你想要什么?”
“将军,你需要用你自己去换回沈燕青和封雅雯,当然你还得把四通钱庄交出来。”
“我们需要的是你”说到这里,冯仪索性站了起来,在杨波跟前走来走去,委实够嚣张的。
冯仪有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继续说道“准确地说,我们要的是你的脑袋,不是砍了你的脑袋,而是要你脑子里的想法,我们不仅不会杀你,还会保护你,因为你要为我们造火枪,火箭炮,黑虎炮”
“你怕不是在做梦?”韩赞周哧笑道。
“如果杨将军担心你去了,我不肯放人”冯仪一摊手,又道“我知道你有一只左轮手枪,可装纸弹六发,你大可带上,倘若我不放人,你一枪打死我就好了。”
“”
“杨将军,你就把这当成一个交易,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相信您一定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冯仪确是够坦诚的,如果说这是一场谈判,实在也太过诡异了,就算以后世的眼光看,也够诡异的。
杨波垂下头去,陷入冥思。
冯仪是对的,对沈燕青,杨波绝不会舍弃,封雅雯怀的竟然是他的骨肉,自然也不能舍弃。
似乎没有了别的选择了。
他必须跟冯仪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用他的命来换沈燕青和封雅雯的命,一命换两命,不,是三命,也值了。
换了,就一了白了了?
杨波突然感到心口好疼,他知道,这里分明有了他难以舍弃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