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霞雪微笑着看着云无相将酒饮下,心里暗道:“云无相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可私底下却神神秘秘,此人虽然是难得的人才,但是也不能不防。不过,他现在喝了这尸蛊酒,谅他日后也不敢违抗于我。”
云无相喝完将酒碗一摔,对东方霞雪道:“长公主,云无相此行一定不辱使命,誓将罹雪冰城夷为平地。”
“好!”东方霞雪笑道,“有将军这句话霞雪就放心了。将军请!”
“云无相去了!”云无相策马领兵离去。
东方霞雪望着一路卷起的尘土诡异的笑着。
云无相气沉丹田,将刚才所饮之酒化成酒气,然后将其沿内向气道转入右臂,从掌心渐渐散出。他一边散着酒气,一边暗自笑道:“这尸蛊酒是我师父云涯最先酿造,后来才传入北川。东方霞雪竟然以此雕虫小技来对付我,未免太小瞧我云无相了。”
尸蛊酒是一种慢性毒药,若不按时服用解药,饮酒者的身体会渐渐散发出一种只有死人才会发出的气味,这种气味常人是嗅不到的,但它会招来一种噬尸的毒虫。这种毒虫只认气味不认人,它们会误把饮酒者当作尸体,将其活活掏空吃尽,其景惨不忍睹。饮酒者死前也是苦不堪言,欲生不能,欲死不行。
“东方霞雪真是歹毒!”云无相看着黑缥、白缈,以及周围的士兵心里道,“这些人想必都已经中了这尸蛊酒之毒。”
云霄城。飞雪阁。
百亩桃林的中央是一片镜湖,水面开阔,周边植满了伊人的垂柳。
桃林与镜湖交接的地方有一座水上凉亭。支撑凉亭的四根柱子取自天然松木的树干,只是将树皮剥去,其余未经任何雕琢。基座由深海巨木雕凿而成,四周刻有古朴淡雅的花纹,临近镜湖的地方镶有两只黑木螭首,不断向外吐着清水。亭子的顶棚成圆锥状,仿佛一顶精致的巨型草帽扣在四根柱子上面。
傲雪穿着灯笼袖的长衫斜坐在凉亭中,身段柔美,神情凄凉。剑隶安静的拢着手,躬身立在一旁。
傲雪望着一湖寂静的月色,凄凄的说:“儿啊,今天是你二十二年的祭日。你在下面过得可好么?”
傲雪拿起身旁的白纸,一边折着,一边喃喃的自言自语:“儿啊,娘亲对不起你,娘亲当年没能保护得了你,致使你命丧奸人之手,但是,娘亲答应你,一定手刃仇人替你报仇。”
傲雪将白纸折成一朵硕大的莲花,轻轻放入水中,并在花心处放上一根粗矮的蜡烛。她微微催动内劲,将莲花河灯推向镜湖的中央。漂流的河灯荡起一圈圈涟漪,弄碎了满湖的月色。柔弱的烛光将莲花映得微微泛红,远远望去,河灯仿佛一朵真正的莲花幽幽的漂向远方。
“公主。”冷如血的声音在傲雪身后响起。
“如血,你来了。”傲雪转过头,强颜欢笑。
冷如血道:“刚刚收到飞灵的消息,云无相已经动身前往罹雪冰城。”
傲雪点点头,说道:“那就按原定计划办吧。”
冷如血道:“那北川六残呢?”
“当年若不是这些残废拖住魔骷和刀奴,我和剑隶也就不会受到凤凯的正面攻击,我的孩子也就不会死了。”傲雪恨道,“可不想从那以后六残便销声匿迹,今日有了他们的消息,我誓将他们杀尽。”
冷如血为难道:“可是我还要赶往罹雪冰城,通知风碧翼关于云无相是卧底的事,如果对付六残,那时间就……”
“云无相到达罹雪冰城起码得六七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专心对付六残就是。”傲雪道,“等收拾了六残之后,你再前往罹雪冰城不迟。”
“属下遵命。”冷如血化作一阵风雪消失在茫茫的夜空。
傲雪转身望着湖中的河灯。
莲花浸湿大半,花瓣向外层层摊开,仿佛睡莲盛开,最后露出内部的烛心。微弱的烛光在夜风中来回摇摆,周围的水也被映得波光粼粼。待河灯漂至湖中央时,整个镜湖渐渐围绕它旋转起来,片刻,又开始倒旋,湖面不停的颠簸,向上方激起道道细微的水柱,窜入空中的水柱突然冻结在半空,然后僵硬的坠落。河灯吃水过多,就在它隐灭湖中的瞬间,一条浑身裹冰的青龙从湖中央冲出,盘旋着长长的身体,定在镜湖上空。
傲雪的眼睛突然失去黑色的瞳眸,仅剩眼白的双目闪过一抹寒冷的冰光。双眉之间现出一组六星的印迹。六星闪烁,巨龙听话的游进傲雪的额头。傲雪的后背闪过一道龙形的灵光。
镜湖又恢复平静。
一旁沉默的剑隶终于开口:“主人,您真的准备亲自参战了吗?”
傲雪点点头,举起左手。细微的水滴从毛孔中溢出,立刻凝结成冰,冰块越集越多,不一会儿,整条左臂便尽数被寒冰裹住。傲雪攥紧拳头,猛的击向前方。手臂上的寒冰霎时脱射而出,飞速冲过镜湖,射透对岸的垂柳,继续撞向后面的桃树,刹那间,冰树银花,在白色的月光下璀璨异常,但如此的美丽不消片刻便支离破碎,散落四处。
“南洋冰的寒力时隔二十九年依然不减当年。”傲雪冷笑道,“复仇有望了。”
天脉。齐云峰。
浮云仿佛巨大的烟圈围绕在齐云峰的山腰,至于峰顶根本不得见,早已隐没云层达千年之久。即便是再晴空万里的天气,也无法抹去齐云峰顶半片云彩。齐云峰唯一一次露顶还是在一千年前。当年离火龙残阳年轻气盛,就是不信齐云峰不露顶这个邪,驾驭火龙血月绕顶十日散尽所有云片,终使齐云峰露顶片刻,但不想因此遭到天谴,火龙血月的一爪被霹雳斩断,从此更名作血月残。那只断爪经过千年的修炼也化身为龙,恪守在齐云峰顶,等待主人的到来。
迎风踏雪飞来一人,稳稳的落在山腰的空地上。此人着装甚是朴素,腰后系着一双铁斧,如果不是刚才显露了俊俏的功夫,打眼一看就是一名普通的樵夫。不多一时,从对面又奔来两个高高瘦瘦的人。他们身穿布衣长褂,上身又加了件豹皮坎肩,一个人失去了右臂,一个失去了左臂。暂且称呼他们独臂左人和独臂右人。
独臂左人对樵夫喊道:“大哥,我们没有找到,你呢?”
此时,齐云峰并无风雪,安静得很,他的喊声三里外的人都能够听见,但是那个樵夫却眉头紧皱,大声的喊道:“三弟,你说什么?再大声点!我听不清。”
独臂右人无奈的摇摇头,对独臂左人道:“三哥,大哥的耳疾又加深了。”
独臂左人加大音量,几近吼叫:“我们没有找到!”
樵夫看样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楚,点点头,对二人喊道:“我也没有。”
独臂右人对独臂左人道:“三哥,叶缘大人限咱们七日内寻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如果再找不到,恐怕在长公主那里不好交待。”
“四弟所言既是。”独臂左人叹道,“你我兄弟隐世二十多年,此番长公主让我们重出江湖,西岸定是遇上棘手的事了,此次开张可不能栽了咱们北川六残的面子。”
“那是那是。”独臂右人道,“这个小妮子到底哪儿去了?”
这时,樵夫碰碰二人,又指了指天空。
二人望去,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骑着一匹飞马从远方飞来。雪纱长衫,云貂披风,淡妆素裹,风髻雾鬓。正是雨无痕。
“会不会是她?”独臂右人道。
独臂左人道:“可能是吧。”然后对樵夫点点头。
樵夫双腿扎马,手臂微弯摆向身后,整个上身前倾出去。独臂二人从怀中摸出两个棉塞,紧紧塞住耳朵。
就在飞马掠过齐云峰的刹那,樵夫冲着它大声的吼叫,声音仿佛群虎下山,沿路的空气霎时颠簸振动起来,剧烈的气波一直播向四周,齐云峰猛的一震,抖落了千年的积雪。一场史无前例的雪崩直泻而下。落向樵夫等人所在空地的积雪和山石被声波击碎,分流向两侧。齐云峰尚且如此,那匹普通的飞马怎么能经受得住,五脏六腑早已粉碎,全身爆裂,在空中留下一团血雾。
樵夫停止吼叫,收气站直。他的耳疾大概就是拜这虎啸功所赐。
独臂二人拿出耳塞,与樵夫一起看着空中的血雾。
独臂左人道:“那个女子呢?”
独臂右人回头看去。雨无痕正立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在哪儿!”独臂右人叫道。
其余二人急忙转过身。
樵夫心里道:“这个女子竟然能躲过我的虎啸攻,功夫真是不俗。”
独臂左人对雨无痕喝道:“你可是谷雨的弟子?”
雨无痕微微怒道:“你们将我打下只是想确定我是不是谷雨的弟子?”
“不错。”独臂左人道。
“如果我不是,而且功夫不济,也和那飞马一样命丧天空,那你们岂不是枉杀无辜。”
独臂左人不屑的笑道:“区区一个人而已,杀了就杀了。”
雨无痕心里恨道:“真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此番寻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独臂右人对雨无痕嚷道:“喂!小妮子,我三哥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谷雨的弟子?”
“谷雨正是家师。”雨无痕道,“你们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