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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逼仄、呛人的霉味、紧锁的门窗、森严的守卫……
以上诸多形容词组合在一起,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牢房。
但这却是一间客厅。
北镇抚司的客厅。
王守业捂着鼻子,来到最近的一张官帽椅前,用脚尖在凳子腿上戳了戳,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动静,几只潮虫四散而逃。
啧~
这该不会是专门用来碰瓷的吧?
王守业心下吐着槽,满脸嫌弃的碾死两只,却也懒得追击余下的散兵游勇。
这之后,他就没再理会这屋里的摆设,从袖囊里摸出东厂的腰牌,翻来覆去的打量着。
眼下能做的都做了,就等着东厂派人来接……
等等!
貌似还有个事儿。
王守业抬手咬住袖口,‘嗤’的一声扯下半尺多碎布条来,串起那腰牌,牢牢的系在腰间。
完美!
既然已经要加入东厂了,就该有个东厂走狗的样子。
话又说回来,在王守业的印象里,东厂一直都是反派形象登场的,满满的血腥、残暴、负能量,也不知其内部的前途待遇如何。
毕竟是特务机构,待遇想来应该是还可以的。
不过前途么……
貌似东厂里掌权的都是太监。
对于自己这样带种的纯爷们来说,职场天花板似乎有些低啊。
正不着四六的胡想着,顺便缓解心头的紧张情绪,外面就忽然喧闹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喝令守门的小校打开门锁。
东厂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王守业顿时精神大振,急忙在房间正中摆出一副垂首肃立的架势,静候来人。
不多时,就见房门左右一分,某个身着大红飞鱼袍的中年男子,挺着肥硕的将军肚昂然而入,看都不看王守业一眼,径自走向了左首的官帽椅。
“这位大人,您……”
王守业刚想提醒,他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官帽椅当场解体,摔了他个四仰八叉!
“哎呦喂,千户大人小心啊!”
这挨摔的还没出声呢,一个身着墨绿锦袍的瘦小青年,就吱哇怪叫的扑进门来,几步抢到中年男子身旁,一边拼命拉扯,一边骂道:“这特娘哪个孙子弄鬼,坑人都坑到咱们爷们头上了?!”
他生的十分瘦弱,胖千户却在两百斤往上,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依旧是蜻蜓撼树仿佛。
王守见状,忙上前帮着扶起了那胖千户。
“哎呦、哎呦呦……”
这胖千户起身之后,捂着后腰哼哼了两声,随即甩着手道:“不成、不成、不成了!我……我得先找个地方躺下!”
“哪我扶您……”
“不用!”
胖千户龇牙咧嘴的吩咐道:“你就在这盯着,把人给我盯仔细了,一根毛都别少!”
说这,又扬声骂道:“外面都是死人啊?怎么也不知道过来扶本官一把!”
那两个护卫闻言面露难色,但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上前搀扶起胖千户,小心翼翼的把他送出了门外。
这人……
到底是来干嘛的?
一直目送胖千户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王守业依旧是满头雾水——他总不会是专程来搞笑的吧?
正无语之际,忽觉腰间一紧,却是那干瘦的年轻人,正满脸痞笑的翻看自己的腰牌。
“番役?”
他粗粗的翻看之后,又斜着肩膀问:“那你的本职是什么?百户、试百户、还是总旗?”
王守业一时也弄不清,这两位到底是敌是友——但有一样他能肯定,那就是对方的身份背景绝不寻常!
否则那两个看守,也不会放着指挥使吴景忠的命令不顾,扶那胖千户去治伤了。
基于这一点,虽然对方的态度十分轻佻,王守业还是郑重的拱手道:“在下只是一名小旗。”
“小旗?”
谁知对方却反倒吃了一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守业,啧啧称奇道:“这倒真是新鲜了,眼下你们东厂的小旗,怕比指挥使还少些吧?”
从这‘你们’二字,就知道他并不是东厂的人,多半也是名锦衣卫。
这时那瘦子四下里张望了几眼,见屋内的桌椅都十分破旧,更飘散着一股呛人的霉味儿,就嫌弃的捂着鼻子,指着外面道:“走,咱们到外面说话。”
“这……”
“放心吧,黄千户既然出面了,就算是镇抚亲临,咱爷们也给他撅回去!”
说着,拉起王守业就往外走。
他那点力气,自然是拉不动王守业的。
但王守业实在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又听他说的甚是笃定,于是就无可无不可的,随着他到了门外。
这人果然是有几分市井气。
到了门外,二话不说就坐到了台阶上,瞧着二郎腿往旁边拍了拍:“坐坐坐,咱爷们都是自己人,甭跟我客气。”
王守业却不急着坐过去,而是郑重问道:“敢问尊驾是……”
“我?”
瘦子哈哈一笑:“我的贱名不值一提,倒是方才那位黄千户,你得好好认清楚了,他可是你们东厂督公的亲弟弟!”
原来是黄锦的弟弟!
怪不得有这般底气。
和《大明王朝1566》里演的不一样,黄锦非但兼着东厂提督,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稳坐太监中的头把交椅。
至于剧中那位老祖宗吕芳,貌似只是个虚构的人物。
“原来如此。”
王守业这下才算是放心下来,不过还是再次问道:“那尊驾又是……”
“冯佑!我哥哥也在宫里当差,不过跟人家黄公公比起来,哪可就差远了。”
原来这二位都是锦衣卫里的阉党,怪不得一口一个自己人。
话说……
他也姓冯。
“令兄莫非是冯保冯公公?”
“咦?!”
冯佑诧异的仰起头,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哥哥的名字,难道你与家兄有旧?”
果然是冯保的弟弟!
王守业心下顿时热切起来,日后那位冯大伴的威势,可比在嘉靖面前唯唯诺诺的黄锦强出太多了!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罢了。”
王守业笑着,与他并肩坐到了台阶上,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令兄眼下在宫里,担任什么差事?”
“御马监监官。”
冯佑不疑有他,没口子的抱怨道:“头上一群老爷,下面一堆,半点实惠都没有,净受夹板气了!去年家兄托人给我升试百户,结果银子不凑手,最后还是黄千户递了句话,事情才算是成了。”
冯保不是应该在裕王府嘛?
怎么跑去御马监了?
而且听这意思,混的好像还不咋地。
机会啊!
这要是提前投资一下,等冯大伴日后飞黄腾达了,好处岂不是大大的?
王守业心下愈发热切,顺着冯佑的话头,着三不着四的胡扯着,没想到还真投了冯佑的脾气。
等东厂的人赶到时,两人已然称兄道弟起来。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