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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白常启的意思,那马典籍也还罢了,只是为了以后草拟公文时,不至于纸上谈兵凭空捏造,所以才跟着去瞧个稀罕。
但勾管杨同书,却是专司仓储管理的,这次登记造册之后,不管是王守业还是旁人,再想提取、查看那些遗蜕,就得先在他这儿过一道手续。
啧~
这样一来,自己往后要想做什么手脚,可就费劲多了。
不过这也正常,朝廷既然对山海监十分重视,配套制度自然也不会缺位,若是任由各级官吏随意接触那些奇物,才真叫一个不可思议。
正琢磨着,王守业忽然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窥探自己,眼皮往上一撩,就对上了周吴晟满是怨怼的视线。
这货显然还在记恨方才的事儿。
王守业方才之所以把话挑明,一是为了避嫌撇清,免得因给严夫人治病一事,被他稀里糊涂拖进严党;二来么,则是为了立下大公无私的人设,以后损公肥私的时候也好做个遮掩。
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周吴晟……
谁在乎?
依附严党才混了个区区七品,等到严党一倒台,怕是比过街老鼠也强不到哪儿去!
因此王守业冲周吴晟咧了咧嘴,便干脆的无视了他。
这却更是让周吴晟愤恨不已。
他原以为王守业同自己一样,都是攀附严家才得以青云直上,面对这等天赐良机,自然也会敝帚自珍。
又搭着当时急于弄醒张国彦,所以才把这事儿告知了王守业。
哪曾想王守业一转脸,就将此事公诸于众了!
如此一来,哪还轮得到自己去严家卖好?
越想越恼,等到晨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的出了议事厅,周吴晟认准了王守业,就待上前拦住去路,好生同他理论一番。
谁知刚追到近前,就有个书吏抢先拦下了王守业,拱手问道:
“敢问大人可是王守业王守备?”
王守业急忙还了一礼:“正是王某,敢问……”
“徐阁老请您去偏厅说话。”
徐阁老单独有请?
四周立刻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周吴晟更是怯怯的往后缩着,脸上的怒气也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不提旁人如何议论。
却说王守业跟在那书吏身后,毕恭毕敬走进偏厅的时候,徐阶正捧着本小册子看的入神。
直到他在那小吏的示意下,上前通名报姓,徐阶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和煦的问:“这篇关于香火愿力的推论,是你与叔大的手笔?”
不等王守业回应,他又捋须颔首笑道:“且不论文章如何,年轻人敢想敢言总是好的。”
“其实是张大人主笔,我不过是帮着参详了参详。”
王守业急忙自谦。
徐阶又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突然问道:“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尚未及冠,想必也未曾起字喽?”
这要是还听不明白,王守业也甭在官场厮混了。
当即翻身跪倒,激动的亢声道:“小子厚颜,请阁老赐字!”
心下想的却是:MMP的,想抱大腿的时候抱不上,这打算对你敬而远之了,你倒自己贴上来了!
…………
伯成。
王伯成。
这堂堂阁老起的字,听起来也没啥艺术含量嘛。
回衙门赵府的路上,王守业是满腹的牢骚,却不知有多少人想着盼着,都难得如此殊荣。
一路无话。
回到衙门,那典簿马孟涛、勾管杨同书,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王守业忙引着三人到了西跨院里,将那些遗蜕一一登记在册。
火劫晶、罗汉树因还未查明弊益,暂时列作最末一等的‘黄阶’;雷劫青砖、道人冰雕则因威能外显,被评为了‘玄阶’。
为这后两者孰高孰低,马孟涛、杨同书还起了一番争执。
马孟涛认为雷乃天地至威,自当列于冰雕之上。
杨同书则认为,从影响范围和杀伤性来论,将冰雕道人列于雷劫青砖之上,才是正理。
最后还是王守业出面和稀泥,以入库先后为基准,将冰雕道人暂列为玄字一号。
等把这几件遗蜕部登记在册之后,王守业就将招待这二人的差事,托付给了沈长福负责。
至于他自己,则是匆匆赶奔东跨院,知会老汉和李家父子立刻搬离此地。
毕竟打从明天起,这里就是山海监衙门了,如果自己的家眷再继续住在这里,就显得太过不合时宜了。
老汉自不必说,肯定是要搬回家中去住的——王守业早就想接他过去,他却执意要和李家父子住在一处。
而李伟、李高父子俩,又早把之前租住的小院退掉了,暂时怕也只能寄居王家——毕竟这院子,本来就是他们出钱买的。
再加上赵奎和赵许氏……
这前后两进的院子,住倒是能住的开,但人多眼杂终归有些别扭。
尤其王守业也舍不得,让红玉母女支应这一大家子吃穿用度。
因此他就又吩咐李高,抽空去牙行寻个中人,聘两个仆妇、丫鬟回来,一来省得红玉劳累,二来也好借此分出内外。
这正忙得不可开交,偏又有严府的人闻讯赶来,被周吴晟哈巴狗似的引到了东跨院里。
结果严府的人到了东跨院,一是认准那张国彦;二是认准了王守业,没口子的把功劳往他身上推。
当时把个周吴晟憋闷的,直欲吐血三升。
这才真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周吴晟千方百计想要讨好严家,严家父子却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王守业一门心思想要撇清,可不管是徐阶还是严家父子,反倒都对其青睐有加。
却说严府的人向王守业打听清楚,张国彦的能力和现状之后,立刻请来几个知名的大夫,又是针灸又是推拿的,想将他尽快唤醒。
王守业见状,便推说忙着搬家,将张国彦留给他们折腾。
反倒是周吴晟,虽然半点实惠都没捞着,还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却依旧不离不弃陪着严府的管事。
就这样一直忙到入夜,好容易才把三家安顿妥当,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做。
这老老少少饥肠辘辘的,实在等不得再生火开灶,干脆就在外面定了桌酒席,也算是顺带庆祝乔迁之喜。
眼见八荤四素摆上了桌,王守业正要请老爷子先动筷子呢,外面忽又有人叫门。
这一天忙的,到晚上都不得安生!
李高满口抱怨的迎了出去,不多时却捎回一封信来。
单看那制式,就知道必是张居正的手笔。
裁开信封,发现除了几页书信之外,还有一册手抄本在内,翻开封皮,里面抄录的却是阳明心学。
王守业又抖开书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个大概。
却是张居正刚刚得知,自己被张四维顶了差事,后悔不该痴求尽善,以至落于人后。
但他对张四维的做法,倒并无什么芥蒂之意,反而在信里大赞对方的才学人品,说是可以引为良师益友。
末了,又提起了徐阶赐的‘伯成’二字,言语间颇有艳羡之意。
因为徐阁老平生最尊崇的阳明先生,便是以‘伯安’为字。
王守业和阳明先生的名王守仁,本就只有只有一字之差,现如今又得了个‘伯’字,其中自是大有寓意。
也正因此,张居正才特意随信附赠了一本阳明心学的手抄本。
大有寓意?
王守业捧着那本阳明心学,却是莫名其妙的紧。
难不成徐阶还指望着自己,能做这大明朝的第二个圣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