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另一个自己作何反应,反正温折雪强忍着羞耻说完话之后,便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未寒,雪腮嫣红,满面都是期待。
而方未寒自己则是陷入了一个短暂的自我怀疑状态。
他刚才没听错吧?师姐是说要亲他一下?看起来自己的耳朵有在好好工作,连这么抽象的信息都能捕捉到,真好,就是有点坏。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疯的话,感觉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师姐不对劲。
方未寒后退半步,略显怀疑地看向温折雪,问:“师姐,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还是说,现在是另一个师姐在和我说话?”
“噗哈哈哈……”温折雪能够听见另一個自己在识海中的大笑声。
她气恼地咬咬唇,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小步,皓腕抬起,嫩笋般的纤指微一用力,拽住方未寒的耳朵。
“我没有被夺舍。”
她认真地解释着,俏脸上挂着一丝委屈。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师姐,先松手好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她揪住耳朵,方未寒总感觉心底有些不踏实。
“下次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少女松开他的耳朵,轻哼一声,终究是没舍得用力。
“我会伤心的。”温折雪小声说。
方未寒微愣,回忆自识海断续涌出,他感觉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所以……师弟能不能让我亲一下?”温折雪锲而不舍地问。
由于第二次询问的关系,少女的语气和表情相较第一次也自然正常许多,简直就像是适应了说出这般羞耻的话一样。
方未寒也没办法,他当然想要拒绝,但被温折雪那殷切之中带着一丝哀求的目光一看,拒绝的话语便如同哽在嘴边一般,再说不出口。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舍身就义一般说:“师姐请自便吧。”
温折雪看着他那慷慨赴死的模样,眸子眯起,微微一弯,忽然觉得有些好玩。
原来只需要她表现得稍微强势一点,小寒会变成这样啊。
看起来,以后可以适时改变和他相处的模式呢。
这时候,少女淡如弦月般的秀眉微微一皱。
“你干什么?”温折雪问。
“让我亲亲,让我亲亲。”识海中的什么玩意在奋力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行,不给你亲。”温折雪直接拒绝,并彻底封死了识海,省得她再突然冒出来。
“温折雪,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混……”
她的话音像是被掐断一般,戛然而止。
温折雪深吸一口气,扬起脑袋,又朝着方未寒的方向凑近了些,心跳愈发急促。
心心念念的小寒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和过往时间回溯的记忆一般无二。但不同的是,这次是在触手可及的现实之中,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小寒的温度。
即使是对时间最为敬畏的临渊御辰,在这一刻也会心想: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就好了,重来一次,她定然不会让小寒受到这样的伤害。
时间不会回头,当下的每一刻都是永恒。
温折雪鼓足勇气,做出了自己一生中迄今为止最为大胆的决定。
方未寒本来以为,温折雪所谓的亲一下应该只是亲一亲脸颊之类的地方。毕竟按照温折雪的说法,他们是姐弟,姐弟之间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却忽然惊觉嘴唇覆盖上一层微凉的温软。
方未寒骤然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两人的眼睛贴得极近,透过少女晶莹的眸子,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眼底的倒影。
光线在他们的瞳孔之中相互反射,每一次的倒影,都是跨越时间的飞蛾扑火。
月光如水,模糊河与天的界限。冬日凄冷,呼吸交织成白雾,体温渐渐升高,凉意点点消散。温折雪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做出来这种事情,对于清心寡欲的少女来说是一件十分艰巨的挑战。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相隔近十年,她终于把那份未曾许诺的心意补上。
就算时间与命运不看好他们的相遇,就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阻拦她们的相爱,温折雪也已然毫无畏惧。那个曾经胆怯的小女孩现在已然长大,她站在了这世间力量的顶峰,她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弟弟!
曾经的那份情感在一次次的伤痛之中已然变质,变得更为热烈,也更为珍重。
她绝不会再让当年的事情重演,绝不会。
温折雪后撤一步,主动和方未寒分开了些许,若无其事地抹去嘴角晶莹。
直到现在,方未寒仍然处在懵逼的状态中。
其实,刚才的亲吻并没有发生什么深入的交流。温折雪哪里懂这方面的知识,方未寒不配合她的情况下,两人顶多只能算是碰了碰嘴唇。
嗯,师姐并没有涂胭脂,鉴定完毕。
方未寒陡然一惊,连忙从胡思乱想的状态中恢复出来。
她到底都恢复了些什么记忆?他们之间真的是姐弟的关系吗?
方未寒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还好没让萧槿看见,要不然她可能直接炸了。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师姐,下次别这样了。”方未寒有气无力地说。
“小寒不喜欢吗?”温折雪问。
她除了感受到心跳加快之外,并未感觉到亲吻的特殊之处。不就是碰碰嘴巴嘛……哪里有书上形容的那般神奇?
“我害羞。”方未寒说。
温折雪:“……”
弟弟又在作怪了。
她默不作声地掐起法诀,因果纽带悄无声息地缠绕在方未寒身上。
【唉,师姐还是太单纯了。连亲亲都不会……不过也不出所料,师姐看上去战斗力就很弱的样子。】
温折雪:“?”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亲亲……不就是这样吗?不亲嘴巴,还能亲哪里?她的战斗力很弱吗?她可是六转巅峰啊。
正在少女一阵茫然的时候,她又捕捉到了方未寒的一条心声。
【我和师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真的是姐弟关系吗?这破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
少女的娇躯微微一僵,心头本能地涌现出一丝惶恐。
若是小寒恢复了记忆,想起来当天在问天峰上发生的事情,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待我吗?
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可算不得什么美好的事情……
是不是只要小寒不知道当时的事情,自己和他之间就会永远这般相处下去?
想到这里,少女松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些侥幸。
她在害怕,害怕这段来之不易的安稳感情再度如镜花水月般破灭。若要论起比一无所有更为痛苦的事情,那只能是得而复失。
温折雪宁愿他永远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愿意自己被他讨厌,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在温折雪和方未寒心思各异的时候,是传令兵的脚步声将两人之间的谈话打断。
“卫率,我们在城南十五里外发现一座诡异的寺庙。”传令兵说。
“这寺庙有什么问题?”方未寒沉声问。
“这……卫率您还是亲自看看更为妥当。”传令兵苦笑。
……
……
长明北宫,万卷阁。
少女的眉间满是倦意,双眸因困乏而微红,各式竹简与案牍已然在她的身后堆成了小山。
这几天,方棠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搬到了北宫的万卷阁。每当今日的政务处理完毕,她便会一头扎进皇室贮藏的典籍之中,试图找到有关于这剑穗的蛛丝马迹。
身后那头名为愧惶的野兽一刻不停地追逐,她不敢停下,生怕那沉重的情感会将她彻底压垮。
方棠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永远都是方未寒那绝情而冷淡的面容。仅有的一丝困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头的钝痛,疼得刺骨。
经过连续三天的不眠不休,在第四天,方棠终于有了收获。
这是一本有关于天下奇珍通鉴的书籍,书成于前朝光武年间。书上记载了一种名为明槐泪的奇珍异宝。这是一种名为明槐的槐树渗出的结晶,因形似泪滴而得名。明槐仅在天山以北的荒漠中有少量存在,而随着前朝对天山以北的地区失去掌控,明槐泪也消匿于世间,仅在史籍的只言片语中留下记载。
根据这本书的记载,明槐泪这种东西融化后能够变得如同蚕丝一般柔韧,防水透气隔热,是极好的布料,远胜于最名贵的蜀锦。
但是由于这东西的产量实在太低,制成衣物过于困难,所以工匠一般将其用于制造某些更加小巧的物件。
像是香囊,流苏……或是剑穗。
方棠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条剑穗,将它的特征与书上所言一一比对,发现竟然完全吻合。
这剑穗正是由明槐泪制成!
方棠灰暗而冷淡的眸中不免地浮现一丝振奋,对于这剑穗的研究终于有所突破,她的努力并未完全看不到回报。
公主殿下又翻出一本天山北麓地理考据,将上面的信息与自己脑海中的知识整理归纳。
天山以北是一片辽阔广远的无边荒漠,这片荒漠被称作西荒绝域。
这世界上有关于西荒绝域的传说数不胜数,大多是不祥而怪诞的恐怖故事。相传西荒绝域是入魔者的坟墓,每一个失了神志的入魔者都会在死前前往此地,化作心魔控制的行尸走肉。
如同浩瀚东海之中的归墟是天下众水的终点一般,西荒绝域中的魔渊则是浊气的最后汇聚之地。
归墟中有身长十里的巨型海怪,而魔渊之中则是成千上万的幽魂亡灵。
逍遥宗的御气镇守归墟,临渊阁的镜天扼守魔渊。天下最为强大的两个宗门将这两个人族的最可怕威胁拒之门外,数千年的时光过去,云涧仍长流,天山屹立不倒。
明槐的生长区域已在两千年前被魔渊腐化,而明槐泪的保存时间仅有百年,也就是说……这剑穗的制造时间至少在两千年前。
方棠能够分辨出它身上那玄奇的因果力量,这剑穗定然是出自临渊阁。
但她不可能去找临渊阁的人询问。
方棠尤其不喜欢临渊阁的神棍,她最讨厌那种自诩为看破红尘的人,更加厌烦说什么命运无从改变之类的话。
唯一能够说得上几句话的临渊门徒是温折雪,那个显然和方未寒关系匪浅的女人。
公主殿下不可避免的回想起那张超然若仙的绝美容颜,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阵烦躁。
而当她想到方未寒和温折雪的关系之后,这种烦躁变得更为深重。
大周皇室的藏书之中,对于临渊阁的记载极少,甚至不到逍遥宗的十分之一,她根本找不到任何与这剑穗相关的事情。
唯一她能够确定的是,临渊阁主的佩剑名叫明霄,是一把可以与玄曜相提并论的神兵。
可这和这剑穗又有什么关系?
线索追查到这里再度中断,方棠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怔怔出神。
她……究竟该怎么办?
剑穗流苏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银光,如同月光般皎洁。它柔和地照进少女的眼底,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不敢去看。
少女的眼眶酸涩,突然有些想哭。
这段时间以来,她给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自从那日与方未寒决裂以来,少女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选择毅然决然地离开长明,也带走了她最后的一丝奢望。
反正她和方未寒的关系已经无法回头,那自己这般刻苦追寻的目的又在何地呢?算了吧,方棠,没有他,你也是大周的皇帝。
明明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可为什么……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方棠盯着那剑穗良久,忽地垂下眼睫,容颜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她想到了一个人。
擎火书院院长,“帝师”石当流。
据说,此人曾经代表大周朝廷拜访过临渊阁,而且其学识极为渊博,极有可能知道一些临渊阁的内幕。
若将此剑穗交由他看,说不定能看出一些什么门道来。
方棠猛然站起身来,眼前却骤然一黑,身形差点软倒在地。还好她死死地抓住一旁的书架,才不至摔倒。
她没理会自己的身体,而是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出殿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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