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州,蓝府。
蓝明德大前年就举家搬来了州城。
在州中繁华地段,买了一座大宅院。
家里算上仆人侍卫,大概七十余人。
朱友文叛军攻城时,蓝明德夫妇当机立断,早就下令全家收拾细软逃命。
好在守将潘沣为海西州百姓拖延了半日,蓝明德一家人总算逃了出去。
然而,逃去了又能如何?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城门已破,海西州治下三县,已是岌岌可危!
朱友文为人凶残,手段狠辣。
他拿下了海西州,便传了军令,留一万大军随他驻扎在此。
余下两万分为三股,天黑之前,必须拿下海西州诺木洪等三县。
否则统率将领提头来见!
这条军令状,压根并不难。
海西州一破,余下诺木洪三县压根翻不起什么浪花。
甚至,有的县城还凑不去千人军队来。
三股军队,每股少说也有六千多人,佩枪持刀,装备精良。
拿下三座县城,还不是轻而易举!
故而,在那三位统将来看,这军功就等于白捡!
……
……
人马趵趵,远处烟尘漫天,隆隆巨响裹挟山风似扑面而来,让人心脏狂跳不止。
蓝府的护卫长,回头望了眼后方,但见旌旗蔽空,刀枪如雨。
这一刻,他满脸慌张,对气喘吁吁的蓝明德催道:
“老爷,大军追来了!”
“咱们快跑!”
“哎呀,这些细软不能要,逃命要紧!”
话落。
蓝明德压根回应不了,他早已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拉着妻儿,不断挤在难民前面。
只有这样,活命的机会才大。
从海西州逃出来的百姓不少,蓝明德一家就混在这三四百名的难民之中。
随着那批军队逼近,越来越多人心慌不已。
往往没跑多远,就踉跄一声,跌倒在地。
再想起来往前跑时,却觉得腿脚使不了力气。
只能急地待在原地干嚎。
霎时,这片难民乱作一团,哭喊一片。
有人为了逃命,干脆连孩子也不顾了。
只留下弱小无助的孩童,一脸惊恐站在人群之中,不断哭泣。
这其中,还有许多老人跑不动了,汗流浃背累的瘫倒在地,满脸绝望。
……
……
“将军,前面有一拨乱民!”
梁军一副将艾高骑在高头大马上,望了眼前方那片乱民,忽地脸色一喜,对统将舒尧言道。
“既看到了,还不派人追上去。”
舒尧嘴角一裂,阴笑了声,命道。
艾高拱手答道:
“是,将军。”
说着,脸色神色露出奸媚之色,低声道:
“小的若是寻到了貌美的女子,一定会给将军留下来。”
话音落下。
艾高驱马上前,朝众人挥了挥手,大声喝道:
“弟兄们,喝汤去了!”
说完,他猛地一扬马鞭,领着不下六十余人,策马狂奔,向那群难民追了过去。
望到这一幕,舒尧脸上闪过几丝快色。
这刚逃出海西州的难民身上,定然携带了不少细软金银。
若是碰到了豪商大户,还能发一笔横财。
更不必说,再碰到那些姿色不错的女人了,好好发泄发泄。
舒尧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身上没来由的一热。
为此,他骤然对不远处的持旗兵命道:
“传令下去,众军加速前进!”
……
……
马蹄声更近了!
有难民回头去望,刚好看见那些梁军向他们挥舞着长刀而来,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嘴里发出桀桀怪叫。
仿佛这群难民,在那些人看了就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难民的最前列,蓝明德一家仍在竭力逃窜,早有人脚底冒出了血水,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敢停下。
但即便如此,依旧无济于事!
艾高等梁军,只是一盏茶功夫,就骑马追了上来。
手持刀刃,把这些难民团团包围住了。
蓝府的护卫长,还想上去拼斗,但被蓝明德给死死拽住了。
这个时候,冒头就是死!
哪怕逞凶杀了几人,依旧难以活命。
望到这群难民,还算听话,艾高笑了笑,紧接着就高声道:
“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
“女人到旁边排队!”
“谁敢反抗,就是死!”
“等兄弟们爽够了,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
听到此话,难民一脸恐惧,心生不安之下,为了活命,只得照做!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只得一一拿出,放在地上。
其中,有个还想把一块碎银藏在鞋底,被艾高发现了,结果上去就是一刀,把他砍翻在地。
这下,彻底把众人给威慑住了。
一些妇女,本还在磨蹭,不愿过去。
但最终要是咬了咬牙,受着屈辱,在众将士的哄笑之中,走了过去。
对此,蓝陈氏一脸害怕,只得不断把头埋下,不跟与那些梁军对视。
好在逃难时,她乔装打扮了番,又在路上弄得灰头土脸,到看不出什么破绽。
可眼尖的艾高,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把长刀一指,落在蓝陈氏的头顶,认真打量了一眼,随即破口大骂了声:
“好个臭娘们,险些让你蒙混过关了!”
“还不滚过去站好!”
“弟兄们,全盯仔细些,别把肥羊放跑了,要不然待会儿快活可轮不到你!”
闻言。
蓝陈氏脸色一白,吓得瘫软在地,只能死死抱住蓝采和。
见状,蓝明德赶紧硬着头皮上前,哀求道:
“长官行行好,放过我家娘子。”
“在下便是海西州的蓝家酒的掌柜,若能放我们一命,回头定然送上万贯银钱!”
艾高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大怒道:
“什么蓝家酒,青家酒,老子没听说过,还真是废话多,一刀砍了你!”
话落,就一下子举起长刀来,雪白的刀光猝然一亮,直朝蓝明德砍了过去。
“爹!”
望到这一幕,蓝采和焦急地大喊了一声。
噗嗤!
长刀挥下。
下一刻,血水四溅,蓝明德半个肩膀被劈碎了,里面泊泊鲜血涌出,直接染红了地面。
一眼可以望到白骨,吓人极了。
“爹!”
蓝采和大叫,一下子挣脱了他娘亲的束缚,跪在蓝明德身上嚎哭起来。
一张小脸,煞白极了,明亮的眸子直接黯然下去。
“伱这小畜生,还真惹人烦,下去陪他吧!”
听蓝采和哭的烦闷,艾高碎骂了一句,举刀又朝他身上挥砍了去。
见此情形,蓝陈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一下子扑在蓝采和的身上。
眼见那长刀再度落下,蓝采和胸前忽地攒射一道金光来,直接把那长刀击裂。
“什…什么?!”
望到自己手中利刃直接被金光震碎,艾高大吃一惊,一脸难以置信。
同一时间。
在场将士也愣住了,各个呆若木鸡望着那半大的孩子。
“咳咳!”
就在这时,蓝明德忽地重咳了几声,原本已经裂开的大半肩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起来。
其中,血肉再生,白骨生莹。
原来他濒死之际,拼着最后力气吞服了昔日汉钟离赠的丹药,保住了一命。
“你…你是人还是鬼?!”
突如其来的一幕。
艾高瞧了,心底一阵发麻,颤着声问道。
其余将士相顾骇然,连手里的刀也拿不稳了。
明明将军砍死了那人,他却又活了过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血肉再生,这简直不可思议!
望见爹活了过来,蓝采和松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在自己三四岁之龄时,爹郑重其事交给自己两卷道经。
蓝采和打开那两卷道经之时,纸上就有一道玄光飞入眉心,自此他脑海之中多了一位仙人,好一阵子,都在教他诵念经文。
事后蓝采和向他父亲问起,蓝明德就说是仙人点化。
自此,蓝采和就记在心底。
今日,他家遭此大难,父亲能活过来,在蓝采和看来,说不定也是仙人点化之故。
是以艾高话音刚落,蓝采和小脸之上,满是愤然之色,怒道:
“自然是人!”
“我家曾受过仙人点化,海西州也是仙人踏足之地,今日你们这些乱军,如此暴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毫无人道可言,势必会受到天谴!”
“放肆!”
听了此话,艾高面容一沉,他好歹也是一位从七品的武将,怎容这黄口小儿如此恐吓,大丢脸面!
话还未落,艾高就拔剑向蓝采和刺去。
岂料,他剑刚一拔出,蓝采和胸前金光一摄,就卷裂了这口剑。
艾高蓦地一惊,已对蓝采和心生怯意。
不敢再小觑他了。
同一时间。
前来的这些梁军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由得对蓝采和所言,相信了几分。
原本满腹冲躁之气,此刻逐渐凉了下来。
另一边。
那些难民,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纷纷朝蓝采和跑了过去。
有难民认出了蓝采和,惊道:
“这不是咱们海西州的神童蓝采和吗?”
亦有人想起,此前的传闻,顿时心生仰意,开口道:
“据说,他生时天降紫气,满屋清香,莫非是仙人转世不成?”
“……”
听到此话,艾高等人的脸色是一阵阴晴不定。
也不知道这些难民所言是真是假?
如果这蓝采和真的受过仙人点化,再对付他,恐遭不测。
沉吟了一番,艾高就骂骂咧咧道:
“去去去,今日还真晦气!”
“蓝采和,算你们一家运气好,老子放你们离开,还不快滚!”
话落,蓝采和却摇了摇头:
“不!”
“那你想怎样?”艾高强忍怒意,道。
若非忌惮他身上金光,会冒然打向自己,艾高岂会和一稚童在这里多费口舌?
“放了这里所有难民,你们可以离去。”
蓝采和强装镇定,道。
他们一家虽说可以免遭屠戮,但蓝采和不忍看到这些难民受辱。
至于这身上金光,多半是那玉佩发出。
蓝采和不确定这玉佩还能发多少金光,但最起码知道,他可以救下这几百人!
听到这里,刚刚好转过来的蓝明德吓了一跳。
本想开口拒绝,但望着涌上来的诸多难民一脸殷切的目光时,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艾高自是不会与蓝采和讨价还价,闻得此言,他火冒三丈道:
“你倒口气大!”
“我就不相信,老子杀不了你,还动不了其他人!”
话落,直接从马下再度抽出一柄长刀来,泄愤般地,朝其他人挥舞过去。
“你!”
蓝采和面色陡然一变,心中气愤极了,小手死死握住拳头。
真想上去给他一拳。
望着长刀劈落而下,那位倒霉的难民大呼饶命,一瞬间身体被定住了般,不知道跑脱。
眼看长刀落下,蓝采和胸前那束金光陡然一亮,快如匹练一般,打在那柄长刀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长刀直接应声断裂。
这还不算完。
蓝采和只觉自己似能操控那束金光一样,于虚空这么一旋,就径直轰向了艾高。
望到这金光照来,艾高本能的举盾来挡。
但这铁盾却跟纸糊似的,金光一射,顷刻间就炸裂开来。
同一时间,艾高胸膛一陷,整个人如遭重击,被打下马来,口吐鲜血。
“怎会这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高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眸中满是震撼,他低喃一声,怎么也不相信,蓝采和一介稚童会有这般玄通手段?
“艾…艾将军?!”
这时,有人大叫一声,一脸惊恐指了指艾高的胸腔。
他低头望去,自己胸膛不知何时,出现了拳头大小的窟窿,看上去血腥无比,十分残忍。
“老…老子……”
艾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却觉得嗓子刺痛极了,身子慢慢软了下去,最终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不好了,艾将军死了!”
“艾将军死了!”
“那小子会妖法,大家快逃!”
“……”
眼睁睁望着艾高死在面前,余下那些梁军再也不敢抢掠这些难民了,一各个望向蓝采和跟见了鬼般,疯狂逃窜起来。
不一会儿,就全部撤了回去。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蓝明德见那将军被自个儿子杀了,面容不禁愁苦起来。
这下和叛军的梁子结大了。
难以化解。
要知道,叛军可有几万人马,单凭蓝采和一人,压根对付不了。
“爹,不用怕,孩儿心里有数。”
蓝采和小脸上露出朗然的笑容,安慰道。
他似是知道如何运用那玉佩之力。
殊不知,蓝采和诵读那两卷道经,历经四五载,早已到了蕴精藏元地步。
苦于不得术法要领,空有真元,难以施展。
至于那玉佩,蓝采和隐隐约约有丝感觉,自己远没有发挥其威力来。
且他念头一转,此物就能乍生金光,颇为玄妙。
“蓝小仙人,今日得亏你了,要不然咱们全完了!”
“这些妇女也要跟着糟蹋!”
难民之中,有位颇具威望的半百之人,来到蓝采和跟前,抱拳谢道。
“老丈快莫说了,城破家亡,我等性命早已休戚与共。”
蓝采和年纪不大,说话却十分老成。
众人听了,俱认为蓝采和不负神童之名。
……
……
“发生何事?”
“你们怎退了回来?”
“艾将军他人在哪儿?”
舒尧正领着七八千大军,朝诺木洪县赶去,谁知大军行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迎面就撞见了先前艾高带着的那六七十人折返过来了。
但唯独不见艾高!
舒尧不禁皱眉喝问道。
“启禀将军,艾将军死了!”有将士答道。
“死了?”
舒尧一惊,忙追问道:
“怎么死的,是谁动得手?”
“回将军的话,艾将军是被一稚童杀死的,那稚童自称曾被仙人点化过,能身放金光,无物不破。”
“竟有此事?”
舒尧面色呆滞下来,愣了几息,他心底已闪过不少念头来。
眼下,舒尧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吃惊。
死一个艾高在他看来不算什么,若那稚童真的有如此本领,一旦招来,收在自己麾下,今后打仗,岂不是无往不利?
只需在阵前,放出金光来,就可取敌首级!
一念及此,舒尧呼吸急促起来,命道:
“快带本将前去,我倒想会一会这稚童!”
“是,将军!”
那人应了一声,就纵马带路。
……
……
且言,蓝明德等难民刚缓和过来,正想着赶路时,岂料后方大军已然追上来了。
自知逃不走了,大家直接就聚拢到一处,严阵以待。
至于蓝采和,一介稚子,倒一脸从容不迫走到了众人前面。
舒尧领着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走到难民等人面前就勒马停下。
他先是打量了一眼蓝采和,见他尚在垂髫之领,面容稚嫩,但眸光却有神明亮,直直望向大军,压根没有惧意。
舒尧心中称奇,觉得此子俨然有将门虎子之风。
“你就是杀了我副将的蓝采和?”
舒尧拿出将军威风,沉声道。
蓝采和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舒尧自顾自说道:
“本将听闻,你曾得仙人点化,会些异术,不知是真是假?”
“你有此本领,若愿归顺本将,这群难民我大可作主,放他们一命。”
“甚至,待会儿攻陷那诺木洪县,也会留城中百姓一命!”
此话一出。
那些难民,无不是望向蓝采和,期待他能答应下来。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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