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静待他回来。”
曹景休收了文书,目光望向远处,怅然一叹。
眼下,曹景谦既被抓住,不出一日就可送来封丘县。
到时左氏民妇一案,就会真相大白。
夏知县闻言,不再多问,只是垂首站着。
回过神来,曹景休让夏知县安排这位小吏下去歇息。
而他则重新回到住处。
坐在书桌旁,曹景休认真捋了一遍左桑璐的死因,又结合此前对左家兄弟的问询以及亲信的回禀。
就这般思忖了一炷香时间,他终是揣测出了几分
一念及此,曹景休忙外喊道:
“来人!”
言罢,就有一差役走进,躬身道:
“不知曹大人有何吩咐?”
“去唤夏知县来。”曹景休吩咐道。
“是,曹大人!”
那差役遵命道。
……
……
一盏茶过后。
夏知县推门而入,侍立一旁:
“曹大人,深夜唤下官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曹景休若有所思问道:
“夏知县,本官问你,近来贵县之中,可发生什么劫掠一事?”
“劫掠一事?”
夏知县愣了下,不知曹侍郎为何陡然问起此事?
但顿了几息,还是立马回道:
“启禀曹大人,下官治下倒发生不少劫掠抢盗案件。”
曹景休言道:
“还请夏知县,去把那些卷宗拿来与本官瞧瞧?”
“这有何难,容曹大人稍等片刻。”
夏知县笑了声,就退出门外。
大约过了一刻钟功夫,他去而复还,手上已捧来了一叠卷宗:
“曹大人,这是本县三载之中,治下所有劫掠抢盗案件的卷宗,还请曹大人过目。”
“辛苦,夏知县了。”
曹景休微微点头,客气道。
“曹大人言重了,若无他事,下官便离开了。”见曹景休有事要忙,夏知县不便打扰,便识趣道。
“夏知县,请自便。”
曹景休伸手示意,道。
说罢,就拿来那些卷宗,低头翻阅了起来。
……
……
封丘县三载之内,发生劫掠一案的卷宗不少。
大抵快两百多件。
然而,曹景休看完这些卷宗,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过后,他就翻阅完了。
令曹景休不解的是,这卷宗之上,结案有一百八十多件。
余下未结案的,大部分是找不到要犯。
有些是流窜作案的,抢到钱财,就没人影了。
其中,倒有几桩无头案子。
报案人并非苦主,乃是苦主的亲朋。
有位老员外听家仆说,自家少爷在封丘县郊外游玩时,被贼人抢去了二十多两。
便来县里报了案。
可等县衙的人,找来那少爷审讯,此人却说并无此事。
对此,老员外不信,又找其对账。
到头来,依旧没了二十多两。
由于那位少爷的坚持,此案最后就不了了之。
望到这个案件,曹景休心思微顿,有些疑惑。
据这卷宗所记,那人明明丢了二十多两银子,可却声称并无遭遇贼人。
其中,必有隐情。
只是,不便为外人道也。
一番翻阅结束,并没有找到左家兄弟的踪迹,曹景休也不坚持。
想着明日他谦弟就到了封丘县。
到时自会真相大白!
他就放下了心中忧思,转头睡下。
……
……
翌日天亮。
曹景休醒来之后,用完早膳,就有一批将士来了封丘县。
这些将士,自然是把阿赖押来封丘县衙的。
曹景休闻讯,忙走了出来。
那阿赖经过一日的奔波,早已是疲惫不堪。
再次望到自己的兄长,他自知犯了错,不敢去看。
而曹景休对此,也无力一叹,深望了阿赖一眼,就挥了挥手,道:
“先把人押入大牢,等吃过饭后,再带来问话。”
话落,那些人领命照做,就把阿赖送去了大牢。
……
……
再说。
左家兄弟等人,早早就起床了,也吃过饭了。
但久不见,那曹大人过来审讯,又听见外面金戈铁甲碰撞之声,瞬间就心生警惕。
那左老二,用手捻破了窗纸,费力向外看了一眼,但却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从过路的仆从谈话中得知,那国舅爷被押回来了。
“大哥,这下遭了,那怂小子被抓了,万一他把事情被抖露出来,咱们全完了?”
左老二一脸焦虑,问道。
“不必担心,他毕竟杀了小妹,即便是过失之举,也难逃问责。”
左老大十分平静回道。
大不了就拿此与曹大人做个交易罢了。
左老大相信这位曹大人是舍不得他亲弟死的,若如不然,也不会急匆匆赶来封丘县!
……
……
那阿赖被押入了大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人狱卒端来饭菜。
阿赖饿了一夜,见到那些饭菜,立马狼吞虎咽吃了。
吃过之后,身上疲态大发,最终靠着墙角,一人昏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到了响午。
这时,狱卒打开了牢门,对阿赖道:
“国舅爷,你可以出去了,曹大人要审讯你!”
“知道了。”闻言,阿赖心烦意乱,道。
他出了牢门,就被带到了正堂。
一来此,就见到了自己大哥曹景休正坐上位,其下是夏知县,还有一位师爷。
左右两旁各站有一排的皂隶,手持棍棒。
望到这架势,阿赖心中难免有些颤栗。
“曹景谦,你乃当朝国舅,于礼不便跪拜,便站着受审。”
“谢谢大哥!”闻言,阿赖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
“这是衙门,不是家中!”
曹景休把惊堂木一拍,呵斥。
“我知…知道了。”阿赖支支吾吾道。
未几,曹景休正色问道:
“曹景谦,本官问你,为何杀死那左桑璐,你与她有何冤仇?”
“我与她并未冤仇,是她先杀死我在先,我与她扭打之际,不慎失手错杀了她。”阿赖解释道。
“她杀了你在先?”
曹景休眉头微皱,有些诧异。
同一时间。
夏知县也呆住了。
不知这左桑璐为何要杀死曹景谦?
曹景休与夏知县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他再次问道:
“曹景谦,你把与那左桑璐是如何相识的,从实道来。”
“这……”
听到此话,阿赖有些为难。
他面露窘色,望了眼那夏知县。
见状,夏知县会意,忙与一旁师爷使了个眼色,就站起身来,对曹景休说道:
“曹大人,下官想起,还有要事去办,这审讯一事,还是交给大人为好。”
说罢,就自顾自与师爷一道离开了大堂。
“现在,伱可以从实说来了吧。”
夏知县、师爷二人离去后,曹景休望着阿赖道。
“不瞒大人,我之所以与那左桑璐熟识,是因……”
当下,阿赖也不瞒了,把自己如何与左家兄妹四人结识,并且遭劫一事,以及在封丘县里碰上那左桑璐,要挟与其苟合等等,原原本本说曹景休讲了通透。
听完阿赖所说,曹景休一下子豁然开朗。
终于想通了一切。
“事情竟是这般……”
他讶然而惊,却倏忽急逝。
回过神来,曹景休对阿赖告诫道:
“曹景谦,但你毕竟杀了人,哪怕死罪可免,依旧要重罚才是!”
阿赖见曹景休摆出公正严明的神色,立马讥笑了声:
“大人教训的是!”
下一刻,语气一变,陡然言道:
“但娘好不容易找到我,怎会舍得我受罚?”
“大哥,你就行行好,帮我这一回,反正左家人也有把柄被我们攥在手里,多赔些银子,或许能摆平此事。”
闻言,曹景休勃然色变,怒斥道:
“曹景谦,你怎可仗着母亲的疼爱,这般恃宠而骄?!”
“莫要忘了,那好歹也是一条血淋淋的性命!”
阿赖耍起了无赖,冷哼道:
“哼!”
“既然大哥不愿意帮我,那干脆把小弟押回京城罢了,该怎么罚就这么罚!”
“你……!”
曹景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下令把阿赖带下去,押回大牢。
又在堂前静坐了一会儿,他忽地鬼使神差来到了左家兄弟的屋内。
“可是曹大人来了?”
听到屋外的敲门,左老大耳朵一动,问道。
“是本官。”
曹景休道。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左老大三人见到曹景休进门,立马躬身行礼。
“不必了,本官来此,是有要事与你们商讨。”
见此情形,左老大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
似听出了曹景休话话语之中的无奈,左老大想了想,心中一横,直接开门见山道:
“大人,是想问我等可愿不追究曹小国舅一事?”
“不错。”
曹景休神色微敛,复又盯着左老大看了眼。
倒看不出来这左老大还是個聪明人。
事实上,他早应该想到,这左家兄妹四人在封丘县做贼多日,一直不被查出来,肯定也有些城府与谋略。
甚至,连夏知县也被几人骗了过去。
左家兄弟几人相顾一望,片刻之后,左老大率先说道:
“大人既答应了,说明已经知道了我等过去之事。”
“我兄妹四人既有把柄落在大人手中,自是不该得意,若是大人肯出三千两,小妹之死,我兄弟几人就不会追究,自此离开封丘县。”
“三千两?”
曹景休心中微怔。
这般数额,倒并不多。
看来,左老大等人行事还是有些分寸。
但自个儿若答应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到黑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禁暗忖,如此徇私舞弊,可对得起自己所读的圣贤书,可对不起天下百姓,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拒绝的话,刚到嗓子眼,他一下子想起家中老母,想起自己幼时过错,才导致曹景谦行错至此。
一瞬间,曹景休心中满是悲凉。
“曹大人,如何?”
看曹景休坐在那里久不出声,左老大三人按捺不住,立马又问道。
“此事,本官应了!”
话落,曹景休骤然开口道。
“那银两何时能到?”
左老大三人追问道。
“快则三日,多则五日!”
曹景休不假思索道。
闻言,左老大心中大定,不禁拍手称快,道:
“好!”
“就依曹大人之意!”
旋即,他又问:
“不知眼下我等可以回家了?”
“可以了。”
曹景休坐在那里,道。
不多时,左老大三人就走出了屋子。
而曹景休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夜幕还没有落下,他的亲随就骑上快马,携带其家书,赶往了曹府。
……
……
次日晚上。
其家书就到了曹老夫人手中。
望着那封书信,曹老夫人迫不及待将其打开,看完之后,心中连日的忧虑,终于可以放下了。
既然那左家人只要三千两银子,就愿意不追究此事。
曹老夫人自然乐意。
于是乎,忙在一日内备齐了银两,托长子这位亲随送到了封丘县。
三日过去。
曹景休手里就多了三千两银子。
于是乎,他就派人传信给左老大几人,大家约定在城中一家酒楼交钱。
说左老大这几日,已把一大家子的细软衣物啥的,收拾妥当,就等曹景休这笔钱到了,就能离开封丘县。
这日,他得了三千两,就拖家带口,离开了封丘县。
望着左老大等人远去,曹景休心中重担终于落地。
隔了一日,曹景休就知会了夏知县一声,告知其要返京。
对此,夏知县早有所料,并未觉得诧异。
至于阿赖,则被押回了开封。
期间,曹景休所行的一切事,并未告诉阿赖。
这也让他几日,始终惴惴不安。
害怕自己的大哥,真的把自己交给了大理寺严办!
那样的话,自己哪怕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好在到了开封,押送他的人,并未送他前去,而是径直来了曹府!
这下,阿赖心中安稳大半。
认为只要见着曹老夫人,定可有法子,让自己不用受刑!
“谦儿,你终于回来了!”
说曹老夫人听到屋外动静,就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出面探看。
她一见到那面颊消瘦不少的阿赖,立马快步上前,相拥而泣。
“娘,孩儿回来了,孩儿知错了!”
此刻,阿赖也痛哭流涕,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在忏悔!
“知错就好!”
“知错就好……”
曹老夫人低咛不止。
“谦儿,从此以后,你就待在曹家,当个闲散贵人罢了,哪也不去!”
“你在封丘县所犯之事,你大哥已经摆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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