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元年十一月六日,老天爷似是开了泪眼,今年的第一场雪居然在这月降下,不急不慢,没过多久,将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白棉花被。
天地间气温也逐渐转凉,那些外出没有带上应急棉被暖袍的人们呐,且冻着嘞。
在那距离长安城八十里地的大坪雪原之上,驻扎着大唐最精锐的部队,东南西三地驻军部返朝,却是不曾进京,皆是驻扎在这长安八十里外的雪原之上。唯有北方驻扎军队没有返朝,大唐皇帝曾有发令,就算大唐朝将来有一天面临灭国之危,北上驻扎军队也不许一人还朝救国,因为那里所保护的远比国家更重要,它有一个很响亮也很俗气的名字,巨龙长城。
长城已北为妖族天下,千年的和平早已让他们变得急不可耐起来,他们渴望鲜血,渴望杀戮,希望得到血与杀的洗礼。
巨龙长城宛如天堑横亘在那里,阻拦着这些嗜血的疯子,虽然长城很高,可一些稍微境界高强的修士一个纵身便能轻轻飞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个妖修越过长城,而通过正当渠道进入的自然另当别论。
一千年呐,人与妖早已心照不宣。
大军驻扎地的一处空地之上,一位身穿铠甲,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在聊着什么。
这书生虽然穿着单薄,可面容气色却是红润康健,看不出任何因为天气寒冷而变化的迹象。
书生是个长相极秀气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这样扇来扇去,不嫌冷热。
而那位穿着铠甲的中年武夫倒是算得上没有被寒风冻着吧,到底是穿了铠甲,就是不一样。
武夫左手放在腰上佩剑剑柄之上,说道:“这天气还真是变化诡异,才十一月的天气,居然下起了雪来,怕不是人间哪里又是蒙了冤案,老天爷才这般下起了雪来,晦气晦气。”
书生折扇稍稍遮住嘴巴,嗤笑道:“李将军,你这莫不是又去强行让自己看了几本散书,读了一些学问,莫不是记差了?六月飞雪,人间有冤,十一月下雪往年也不是没有,你这蒙的哪门子的冤呐,哈哈。”
被叫做李将军的中年武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他奶奶的,本想着在先生你面前显摆几下,证明我老李这段时间书读得应该不错,这败家记性,晦气,晦气。”
书生打开折扇摇了一摇,没有在意,只是抬头望向百里之外的京城方向,盯着那里低语道:“昨天长安城里可是发生了一件笑事,将军可曾听闻?”
李将军呵了口热气,问道:“这长安繁华如此,哪天哪时没有笑事,不多怪,不多怪。”
折扇书生诶了一声,说道:“李将军说的在理,可昨天发生的这件事比以往的笑事要更大,更好笑些。”
李将军说道:“哦?那我得听听,我今天才刚带大军驻扎此地,长安内的事还真是一件不知,要知道的话,估计也得明天了,天气冷了,传话的赶起路来都得慢上一慢嘞。”
年轻书生啪嗒一声合上折扇,说道:“昨天呐,惩妖司赵太原赵大人被人扇晕在了中央紫气殿前,据说滚了好些个梯子才停下,着实掉面。”
李将军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虽是同位武夫出身,又是官场同僚,可他老李着实有些忍不住,恨不得倒转时空长河回到当时的中央紫气殿前去看上一看,那老家伙出糗的模样可是好些年没见到了。
看了看被笑声吸引注意的巡逻哨兵们,李将军守住笑声,“看什么看,好好巡逻,一天天的,就知道东看西看,不好好巡逻一个个中午都特娘的别吃饭,去吃板子。”
吓得巡逻哨兵个个麻溜逃走,一个个心中暗暗叫冤,我的将军呐,我们巡逻哨兵不东看西看咋个巡逻嘛。
骂完了哨兵,李将军收住了嘴里的唾沫星子,还好书生折扇开的早,要不然非得给他来个二次洗脸才不为过。
李将军好似无视眼前书生折扇挡脸的尴尬气氛,笑道:“这赵太原平时虽是嘴贱了些,可也不至于惹怒陛下,对于拍马屁,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对着屁股死命拍的,难道这一次拍到蹄子上去了?”
“非也非也,”年轻书生说道:“这一次抽他的可不是唐皇陛下,而是另有其人。”
李将军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是陛下抽的那能是谁干的?这赵太原虽然平时嘴巴是贱了些,拍马屁厉害了些,自己以前有时候真的都想抽他几个大嘴巴子,可这也只能想一想,一位九境宗师,这玩意居然被抽了,还不是被陛下打的,在中央紫气殿当着陛下的面出手,动静居然没有传到这里,那就说明那位陛下默许了,嘿呦,这位狠人下次若有机会见到可得好好攀一攀交情,打个交道。
李将军说道:“一巴掌扇飞九境宗师,大手笔啊,莫不是北边来的人扇的?”
如今人间这边可没有人能一巴掌扇飞那家伙,除非是北边天下来人了。
年轻书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位中年将军的猜想。
中年男子陷入沉思,人间自有人间皇帝管理,北边修士频繁插手人间事物,到底算不算的上是僭越呢。
李将军说道:“北边修士感觉是有些放肆了,如此插手人间事物,我虽然平不太时看得上赵太原这个人,可在中央紫气殿当着陛下的面大人,终究是有些过分了。”
中年将军的话很直白,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意见,直白到他自己都差点忘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书生也是来自北边天下。
对于他,年轻书生是了解的,便提醒了一句:“李将军,你这直白粗暴的性格得改一改,这般口无遮拦,当是那几位听到了认为你是个心直口快的武夫不与你计较,可这样总归对你是不好的,得改改。”
叫做李将军的粗暴口快的中年武夫倒是不以为意,“我管他个劳什子,要打就来,怕什么,还不让讲了,老子有理害怕喃们?他们那帮人不是最讲理的嘛,对我出手不也打了自己的脸。”
年轻书生扫了一眼头顶三尺虚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那边的人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到底是僭越了,只是不知道出手的那位会不会得到惩罚呢,自己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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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北斗跟在不远前方奔跑着的黑牛几位身后不急不慢的走着,前方几位跑的很快,后方的他却是闲庭漫步,可就是这般速度差异,两方距离始终没有拉开太大。
仿若仙人缩地山河,寸土天地。
走着走着,庞北斗便消失在了一人两妖的后方。
一袭玄袍望向四周无尽黑暗,自己走着走着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带到了这里,事情不简单喽。
庞北斗拔高嗓音说道:“喂,敢问是哪位前辈高人看在下不顺眼,将我带到此地,若是有什么不满,现身一叙啊。”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既然不回答我,那我可就走了啊。”庞北斗笑着拱了拱手,迈开步子,施展山上仙人跨世之法就要一步踏回方才原地,可踏出去一步才发现,没一点子鸟用。
原地踏步罢了。
此刻的庞北斗才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这片空间很不寻常,居然能隔开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看着整片被流转不绝的气所搭建的无垠空间,倒不像是邪门手段,难道是十四境的手笔?可就算十四境的大能出手逮自己做个什么事啊,不知道自家老头子是谁吗,就逮自己。
庞北斗干脆原地打坐,打算就这么耗着,可坐了一会又是站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这片空间居然在收缩,在抽榨自己体内的气,隐隐有些不舒服了。
庞北脑中猛地一个闪光,自己明白了,这哪是什么十四境的手段,这分明就是修士界那些圣人惩罚违规自家门内修士的第一法,名为真空。
何为真空,就是将受罚者拘拿到一方空间之内,隔绝修士与天地间的联系,随着时间流动慢慢抽走空间内的一切气机,直到认错真心悔改,方可逃离出去。
特娘的,这下子算是栽了,庞北斗心中有数,这真空之法十四境的大能也可执行,不过那得在特定的场所内,如今这样在各种空间随意使用真空之法的也只有圣人了,可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圣人?
庞北斗很是不解,这不知道归不知道,可还得卯足了劲抵抗真空之法的吞噬,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失去了与天地间的沟通,体内真气无法得到补充,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庞北斗高声喊道:“不知哪位圣人老爷出手,晚辈庞北斗知错,还请圣人老爷收了神通。”
他实在坚持不住了,如今的空间已经收缩到仅仅只能容纳两人之地。
好似那位听到了他的话,下一刻,原本已经收缩极小的空间轰然扩张,变回原样。
随着空间变回原样,下一刻的庞北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大口喘着粗气,老脸之上满是汗水,心中暗道,无量天尊,今天小道差点就在这嗝屁儿了,我嘞个无量天尊。
空间内不知何时出现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开口说道:“怎么,刚刚在紫气殿那会不是扬言要替我执法呢吗,怎么,人间帝王的脸,打的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