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一个没注意被你吃了一字,史圣笑着落下一子,说道:“道藏能得你如此推崇,同境无敌啊,多少年不曾有了,不过我听说离洲仙人降那个崔恨寒倒是收了个宝贝徒弟,厉害的很,在同境之内也是无一败绩。”
张显君稍微理了理袖袍,再落一子,“听说了,人叫姜善,长安宝来街人氏,他爹您肯定认识。”
史圣笑道:“宝来街姜家?”张显君点了点头,史圣想了想,问到莫不是姜家姜惜文?
张显君笑着颔首,“您记性还是这么好。”
一连串的去去去,史圣笑道:“你说宝来街姜家我就知道了,他爹姜惜文那可是个猛人,一身武夫十境修为,一杆长枪横压早年长安一辈,他那最年轻的异姓王还是我写到史书上去的,怎么会不记得,你还在这寒颤我。”老人说完好像报复一般,手下没有留情,接下来连吃素衣书生白子两个,一改保守局势,杀的虎虎生风。
这小老头,咋还急眼了呢。
之后的结果,果不其然,张显君还是输给了老人,后者笑得合不拢嘴,老人喊他复盘如何,张显君摇了摇头,说了句没心情。老人也知道,就没有强求的意思,然后自己开始摆棋复盘。
老人在对面摆棋复盘,张显君坐在原地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样子,人倒是想走,可史圣姥爷没发话,自己也不好走,于是干脆也不着急了,庞北斗那王八蛋一时半会估计也没啥事,先晾着吧。
这边史圣老爷黑子白子接连复盘,手上摆棋不停,抽空问了一句,“道藏最近如何?”
张显君笑道:“好得很,现在当了一山之主,也算是风光无限,洋洋得意着呢。”
要说洋洋得意,道元肯定没有,他本人都还觉得坐上山主是否耽误自己以后去办答应老师的事情。
史圣试探性的问道:“三清山?”毕竟这小子能如此轻松坐上山主,九洲山头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就玄苍手里有个空的,他道藏不坐,谁来坐。
史圣笑道:“哎呀,这三清山兜兜转转不还是道家的东西,玄苍留这一手后手,让道藏去做道家仙山的主人,也算是替道藏,给道家那边一个交代,我说怎么道藏入世行走,三座天下都没动静,原来被拦在了这一手之外,不得不说,玄苍这一步,算得极妙。”
史圣也不避讳,当着这位曾经的玄苍大弟子的面如此说道,倒也不怕。
其实仔细想来,玄苍留给后世的这一手确实绝妙,最恐怖的就是他很有可能早在几百年前,道元还未出现之时,与那道家仙人打赌赢来三清山可能就想到了今天,生怕道藏入世遭到三座天下出手抢人。
但是现如今人家道藏坐的是三清山的主人,三清山是谁的?虽然被玄苍从道家手中赢了过来,也用大法力举山迁徙到万万里之外的青洲境内,但是,三清山的名字一直都留在道家仙山册中从未划去过,这也是玄苍默许的。那如今道藏坐了三清山的主人,也就是给了道家一个交代,就说虽然是我徒弟,虽然人家拥有了你道家禁忌道藏,但是他如今做了三清山的主人,那你道家那些牛鼻子们还不懂其中原委意思?
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
从古至今,可是没有。
道家自然领会到了用意,自己人嘛,那道藏就还是我道家的,你儒家、佛家两座天下那爪子敢伸一个试试,看我这一套太极掀不掀的翻你两座天下风云。
俗语有云,死贫道,不死道友,这是道家闲人说的玩笑言语,古来沉默的佛家也是没有回应。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张显君说道:“理是这个理,至少这一步走的很稳,那小子以后在人间行走也不会得到三座天下太多刁难吧。”
对方提到玄苍,张显君也是毫不在意,说就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光明磊落着呢。
自身一清,何须他人评说。
史圣摆棋复盘,接着落下最后一子,问道:“玄苍你打算关多久?”显然这位足不出户的史圣老爷对于张显君在人间做的事情,说不上部知道,可张显君私自押扣不老山玄苍大尊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张显君没有说话。
老人继续说道:“找个时间放了,差不多行了,当年你离开不老山拿走一半气运,人家也是没有说些什么,之后你又重返不老山直接导致不老山消失于北境,人家玄苍也没有向文庙提你名字,可天外天已经有人开始对你不满了,你于儒家天下跻身圣人,自然知道儒家的道理,一些不知内情如何的人,在他们眼里,你这位人间显圣就是欺师灭祖,所以,找个时间去那边把人放了,也算了了这段师徒缘分,在外人看来也好有个说辞,不至于闹到最后,搞得各自难堪,你与他的道从一开始就是大不相同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老人说完这些不再说话,好像意思就是我说的就这么多,你张显君想怎么做,自然管不了你,但是做人做事,依然要无愧天地,更要无愧于自己的本心。
一切事情,天地间自由缘法,这一点道家做的很好,一切就是顺其自然,亦是道法自然也。
张显君沉吟良久,宏观天下,整座小院,微风习习,很是安静,只有老人复盘落子之声,清脆入耳,啪嗒啪嗒……
院里早年老人从亚圣老爷那边要来的一颗树苗也是长成参天大树,为小院遮荫避暑,只是冬天,寒风一吹,就有落下缤纷而下,有快有慢,飘落不停。
老人不再言语,只是低头摆弄棋局,复盘之下,摆弄棋子,应该是在思索下一次与他下棋如何快速将他出局,或是多吃他几颗白子,也是好的,省的他那么多话来寒颤自己。
树上有叶子缓缓落下,石桌就在树荫之下,叶子飘落半空,被站起身来的素衣书生伸手两指夹住。
素衣书生盯着手中落叶良久,最后松手,任其落下,然后对着史圣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老人头也没抬,说了一句,“北斗的事情,文庙自由打算,若是见到,让他速速回来,文庙里的其他人,已经开始有些不悦了。”
素衣书生脚步微顿,没有说话,这老头子还真以为这次自己故意放走庞北斗吗?然后嘴角笑了笑,之后身影随着院中微风消失不见。
圣人御风,丈量天地。
史圣的话他听了一半,也有一半没听进去,玄苍可以放,但绝不是现在。
白玉广场旁边的花圃里,一身白衣的亚圣老爷手拿戒尺,站在园外,就我少年元邑,手拿剪刀,弯腰修剪花圃杂草。
少年心里来气,文庙本就圣贤之地,土地质量极好,再说这花圃也是圣人栽种,杂草哪里敢生长在这里,还让我弯腰在这一个一个的找,这不是成心练我腰力的吗。
亚圣手拿戒尺,看着眼前这个找个杂草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学生,真是有些闹心,此次观礼三清山他与元邑自是幻化成一介散修前去观看,也看到了两位熟人,只是可以遮掩气息,没有发现罢了。
至于山巅上的那场论道他也看了,越看越是心惊,没想到玄苍那位关门弟子不单是修士,还是一位武夫,那体魄简直骇人,犹是见多识广的大圣人也是觉得颇为感叹。
亚圣收回视线,反之再看看自家这傻徒弟,平时也不勤加修行,靠着在文庙听一些圣人开坛讲法,沐浴圣光,修为慢慢拔高,跻身宗师之境,可实战经验太少,若是下山遇到同境修士,人家一巴掌下午,他估计得哭好久。
这不,一回来就开始调理他了,先是除杂草,然后就是竹林抄书,一天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
元邑自己也是暗暗叫苦,那道元山主确实是闻名不如见面,先不说修为,光看长相就是俊的很,就是不知道眼睛长啥样,可你好看归好看,打个架至于那么潇洒吗,还让人家三招,他猜要不是让着三招,亚圣老爷回来后也不会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
元邑低头仔细翻找,装模作样,可就是找不到一颗杂草,知道是刁难,还不能明说,苦死个人。
亚圣手拿戒尺放在身后,微微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天幕虚空,一道宏光转瞬即逝。
亚圣想了想,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然后拿着戒尺对着元邑撅起的屁股来了一下板子,笑骂道:“滚去竹林抄书去。”
元邑刚想反驳,他想说有陶闲在后山就不用我去了吧,一身白衣的亚圣眼睛一瞪,少年有话也是咽到肚子里去了,随后走出花圃,小心翼翼放下锄头,躬身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去后山竹林。
看着少年逃也似的身影,亚圣无奈摇头,笑了笑,手中戒尺朝那后山竹林递出,戒尺御风而去,最后没入后山竹林上空,高悬上空,以示警戒。
亚圣自己则是身形悠转,如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