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停歇,将天外天自上而下都是洗了一遍,空气清新,猛吸一大口气都是觉得神清气爽,发自肺腑。
除了山下村子小路有些泥泞难走,容易脏了鞋子,其他倒是还好,树叶新绿新绿的,煞是可人,让人看了一眼就很舒服,就连平时手上没个着落,喜欢吧啦树上枝叶的调皮孩子,这时候也是没有动手去打破那一阵美好。
那位道家十二仙之一的年轻道士来天外天都要提前拜访的私塾老人,对于山下村庄里的人们来说,他就是一位很普通的教书老人。
就是这样的一位“普通人”,居然引来六御之中两位合道大能与他如此规矩,还有一位儒家显圣对他如此客气。
山下人不知道,山上人却是明白的很。
先前那位白发剑仙留下的第三道剑气,老人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白玦之能,可见一斑。
雨停之后,无名村里的那间私塾小院也是犹如雨后新笋,重新洗刷了一遍,或许是人的错觉,感觉私塾好像重新翻新了一遍。
走廊屋檐嘀嗒嘀嗒落着屋顶瓦片上的雨水,小院地面坑坑洼洼不甚整齐,养着一滩滩积水,反射天幕,白云朵朵。
老人双眼泪水早已擦去,雨停之后,他就整个人缩在躺椅中,好在躺椅还算宽敞,容纳一个看上去年约古稀的老人,好像并不算什么太难为的事情。
老人后来干脆就侧身曲腿缩在椅子内,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那杆一直就为离开手的烟枪,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屋檐下云烟升腾,肆意飘渺,犹如仙境。
走廊屋檐一直往下滴水,溅到地面,很快就被风干。
过了一会,屋檐之下,躺椅之上,传来微微的鼾声,呼吸均匀,老人好像睡了过去,手中烟枪随意搭在躺椅边缘,靠在地上。
一位身穿普通衣衫,像是下人打扮的青年男人,从学堂后面顺着走廊慢慢走了过来。
他肤色偏黑,长相粗犷,身材不是很高,但是给人很壮实的感觉,普通衣衫也遮盖不住双臂紧绷袖子的肌肉。
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把扫帚,拖在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摇大摆的走来这边,然后还嗷了一嗓子,“师傅,俺来扫地来了。”
这位汉子名叫林大根,跟着躺椅上熟睡的老人一起来的村子,为人憨憨傻傻,对啥事都是一根筋的脑子,唯独对老人的话言听计从,指哪打哪,绝不含糊,哪怕让他对着自己来一刀子,这位青年汉子也绝不含糊,依他的话说,老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人间孩子哪有不听父母话的。
老人的话,在汉子心中就是天大的道理,比那些俯瞰天下的圣人还要管用的多。
林大根拖着长把扫帚走过转角,大摇大摆,准备打扫院落,平时自家师傅就特别烦躁下雨天气,只要雨一停,自己就得赶忙来把积水打扫干净,深怕自家老师觉得哪里不适。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屋檐下的躺椅上,曲腿侧躺着一个老人,他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去。
青年汉子这才注意收敛脚下声音,蹑手蹑脚移动,不再拖动长把扫帚发出嘈杂声响,将其拿起来竖着靠在门房边上,自己则是慢慢转身,走回后面房屋内拿了一条被褥,蹑手蹑脚的踏过走廊,来到老人身前,为老人盖上,雨后气温明显降的更低,天外天不比外面一些山头那样四季如春,他讲究的是一切按照规矩流转,一刻都不能出错。
做完这一切,一根筋的汉子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一个想法,老师是不是骗自己在装睡,于是悄悄蹲下身在老人一侧,小声小气的喊了一声:“师傅?”
没人回应。
好吧,可能真的睡着了。
汉子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被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老人,憨笑了一声,转过身去,面朝学堂那户大门,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面,微微佝偻着身子,想着或许老师觉得下雨厌烦,干脆两眼一闭睡大觉,眼不见心不烦吧。
就这么坐了一会,青年汉子身旁地面啪嗒啪嗒落下雨水,溅起水花到他的衣摆上。
一开始林大根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房上瓦片积水越来越多往下滴淋,声音由小变大,越来越急促,砸在地上,砸在院子地板上,声音大小不一,很是吵人。
中年汉子觉着自己倒没什么,屋檐滴水早已习惯,可身后老人还在熟睡,切莫不能让雨水滴落惊扰了睡梦中的老人,他能睡的如此香甜,很长时间都没有的事情。
最后中年汉子心中有了决策,想到就做,双手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蹑手蹑脚,脚下动作很轻,一颠一颠的走到学堂后院,不大一会便双手扛在肩上一挂梯子过来小院走廊旁边。
林大根竖着梯子抬头瞄了一眼屋檐四周,最后在老人右侧走廊那里竖起梯子,放好之后习惯性的淬了两口唾沫星子在手上,相互搓了搓,开始行动起来。
约莫是这竹梯年份有些久远,青年汉子动作就算再轻,梯子还是发出痛苦的吱呀声,摸摸承受着上面的百来斤的重量。
林大根终于缓缓爬上梯子顶端,眼神放到屋檐瓦片上面,积水一片,瓦片与瓦片之间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之间都是有了空隙,以至于积水不能一次性的流下,而是通过那道细小间隙缓缓流过,犹如细水长流一般。
然后林大根便开始着手治理屋顶瓦片的那些个老事物,并未注意脚下竹梯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他自身重量。
梯子声响越来越剧烈,抖动愈来愈大,林大根放下手中活计低头一看,竹梯折腰碎裂断开,青年汉子一脸惊恐,从屋顶瓦片上突然消失,跟着竹梯一起摔在小院地上,怦然作响。
脸朝地,溅起水坑积水朵朵。
屋檐下的老人缓缓睁开双眼。
倒在地上的汉子视角翻转,天旋地转,看到自家老师倒立着像自己走了过来,还憨笑着问道:“师傅,你咋倒立着走路,这是哪门子练功路数?”
老人手拿烟杆子对着青年汉子倒立在空中的双腿就是轻轻一拍,汉子视角再次天旋地转,恢复正常,站在地面上,只是脸上还有些水坑泥水,涂的满脸都是。
老人笑着骂了一句憨货,然后说道:“通往天外天的出口那条山下主路那边有一条小溪,去那边把脸上泥水洗一洗,顺便帮为师拦一个人。”
林大根毫不讲究脸上污水,随意擦了擦,问道:“师傅,拦下来带来这里,还是直接打死?”
老人讥笑道:“打死?你师傅我都没这个本事说一定能弄死他,何况是你?我让你去顶多就是和他切磋一下,也算是送他一桩缘法,记住,不许下死手,只求切磋,对你对他都是磨练修行的好处。”
青年汉子挠了挠头,笑道:“行!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俺去了。”
青年汉子说完就要准备去往主路出口那边的小溪去守株待兔。
老人看了一眼地上破碎断裂的竹梯,说道:“把这竹梯碎屑也一并带上扔了,不能用的东西,放在这实在碍眼。”
林大根答应一声,回来就将断了两节的竹制梯子一齐扛在肩膀上,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耳边响起老人再三叮嘱:“记住是一个拿着伞的道士,你别拦错了,一直等,别洗完脸等一会见没人就提前跑路,要守株待兔才行。”
头戴莲花冠,来自道家天下的那位得道之士,被素衣书生一路带到文庙那边,见了史圣,各自嘘寒问暖,盖了印章,大致就是道家那边需要出动一些大修士越过延江,前去大唐那边观礼,见证一下千年大劫,让文庙给个准话印章允许他们过去,当然了,去往人间的大修士必须登记在测,以防出现乱子这边都没个追究方向。
当然也见了跟在史圣身边打下手,提笔磨墨的年轻道人,大先生庞北斗。
二人一见如故犹如多年老友再见一般,煞是惺惺相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要好,认识有多久。
实际上二人不过初见。
用那位显圣的话说,二人就是臭味相投,没别的。
走的时候,显圣将他一路带到山下,随口问了一句,“道家对于长城那边那只妖王动向一直都有在盯?”
陆止扶了扶头顶道冠,笑道:“那是自然,一位引得剑仙白玦与道家恩怨不浅的妖族大妖,我道家自然不会放过,一直盯着呢,虽然也有抛头露面,可都不好出手,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还在等,不过最近倒挺老实,因为最近我听说在南洲边缘经常能见到白发剑仙穿梭虚空的身影。”
张显君笑着点头,将那柄雨伞交还给他,之后二人告辞,一人返回文庙山巅,一人顺着山下主路走去。
没有像来时御风那样潇洒,临走的时候,那位文庙先天圣人,史圣告诉自己没事多走走路,说不定就会遇到不一样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