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元一行人回了船舱就直接去了饭厅,白千柔大步流星紧随其后,到了地方落座之后,道元将小红袄放在自己身边坐好,小家伙虽然年龄比之自己都要大上不少,可是妖族不一样,修行化形之后才真正去算智龄,小红袄丫头化形不过几年,也就比凡俗那些蒙学孩童差不了多少,连阿甫那小子都比他懂事胆大的多,到底是怕她受了刚才惊吓,道元点了好些个菜,夹到她的碗里,让她饿了就吃,不要替他省钱。
小红袄此时不复之前那般活泼好动,一张小脸低着就差埋进领口,小手扣着指甲,撅着嘴巴,眼瞅着就要刮风下雨,白千柔将狭刀挂于身后,见此,就挪动位置,也坐到小丫头的身旁一侧,用着对道元以及阿甫从没有的好语气态度,抚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说道:“小花怎么了,是不是被刚刚山主哥哥打架吓到了,不怕啊,不怕,没看到那些坏人都打不过你山主哥哥嘛,他们不会再来了,小花不要怕哦。”
阿甫扒着饭碗吃着菜,听到姐姐的话不由得抖了一个激灵,道元同样,二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如此柔声细语是从语气冷淡犹如冰山美人的她口中说出。
道元正襟危坐一旁,小丫头身边有人安慰,自己也不好插手,就干脆干坐着,心说这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平时在山上看小丫头挺活泼好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魁武那一根筋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的人都拿她是没有一点办法,可爱即是正义,哪次生气要是魁武不把小丫头扛在肩膀上骑大马,准会哭个不消停,现在倒好,出门之后倒是成了个门里猴,专在自家山门“横行霸道”,出了门去就不行了,要不是小家伙还没哄好,道元都想打趣一声,先前要去长安是哪个小侠女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一定要去见见山下江湖的嘞。
白千柔到底是对丫头脾气好,一顿安抚之后,小家伙脸上天气多云转晴,收了布雨神通,口吐真言,眼泪婆娑的看了一眼道元,又看了一眼白姐姐,道:“我,我看那个公子哥实在讨厌的很,没想到给哥哥姐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我一出门就给你们添麻烦,回去我又该挨山上他们笑话了。”刚说完又是要开始布雨刮风,道元眼疾手快抓着一个鸡腿放到小家伙面前,瞬间止住哭声,抬手抹了吧鼻涕口水,拿住鸡腿大大的啃了一口,也不哭也不闹了,感觉吃的比啥都管用。
白千柔满脸无奈。
道元笑呵呵的看着二人。
阿甫低头扒饭,不做他顾,心里盘算着刚刚那一激灵没被姐姐看到吧。
等白千柔将放在丫头小脑袋上安抚的手拿下去之后,道元才摸了摸小花脑袋,笑道:“刚才一切不都解决了吗,哪里来的麻烦,只是我要在这里告诉你,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幸亏有我在,要不然出了这事,受苦的不还是你,但是换句话说,他们也有错,我们道歉完了,他们也得为他们的口无遮拦来向我们道歉,一码事归一码事,错了就是错了,对的就是对的,知道了吗。”
小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松嘴之后昂头看着山主哥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杀,满目崇拜的说道:“山主哥哥说的好有学问好有道理,虽然我有点听不懂,但是我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听懂的,你说是不是呀,阿甫。”说完拿着大鸡腿的手朝对面埋头扒饭的少年扬了扬,想要得到小孩子需要的某种赞同。
阿甫抬头,昂着挂着饭粒的脸庞,举手赞同。
然后小丫头又是忧心忡忡说道:“可能刚才好看山主你们没有注意,我看那个黑袍老爷爷回去的时候还狠狠地等了你一眼,就连那个快要疼死过去的公子哥也是,你说之后会不会找我们麻烦呀。”
道元没来及说话,被那英气少年抢去话头,拍了拍腰后狭刀,给小丫头吃了个定心丸,说道:“有姐姐和你的好看山主在这,小花不用害怕,一切无事。”
小家伙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道元,想要征求他的意见,后者笑道:“是的,一切无事。”
之后小丫头才彻底抛开心中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和心惊胆战,大口吃菜,大口吃饭,好像刚才差点哭成泪人的她从没发生过一般。
很快一行人用完餐饭之后就要各自回房,老实呆着,小花硬是不放心,还是有些担心,就拉着白千柔一起到道元屋子里待了好大一会,确保外面没有动静,没人寻仇,这才罢休,一直到晚上暮色降临才被白千柔好说歹说带回屋去,走时还不忘打趣阿甫一声,呆在好看山主身边真幸运,都不用害怕坏人,白千柔听出了小丫头无心之眼的言下之意,佯装生气的去挠小丫头的痒穴,与她逗弄,小丫头是个不禁痒的主,被弄得咯咯直笑,嘴里求饶,“白姐姐也厉害,也是厉害的。”
刘浮坐在自己屋中书案后面,船景象,皆是目之所及,随意翻看手中山水信文,很是随意,自言自语道:“这三人不说出去还真以为是一家子呢。”
暮色越来越深,船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是细弱可闻。
道元收拾着让阿甫早早睡觉,今天在甲板上是不是也受了什么惊吓,阿甫懂事,老实的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以前和姐姐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就不怕了。少年随意摸了摸对方脑袋,让他睡觉去吧,之后给他盖好被子,只露一个头在外面的阿甫小声问道:“山主哥哥你不睡觉吗。”
道元走到另一出床榻,对面,盘膝而坐在上面,闭目养神,嘴唇轻启,“我不用,你快些休息吧,玩一天也有些累了。”
阿甫嗯了一声,说是睡觉,两只眼睛却是瞪的明晃晃的看着头上屋顶,又问了一句,“山主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长安啊。”
他想的是若能早些下船,那些坏人应该就找不到自己一行人了。
如若老僧入定一般的白袍少年,过了许久才缓缓吐气换气,“刘船主已经在加速飞舟前进,应该很快了。”
阿甫双眼亮着就是不睡,好似很是警备,不过随着夜深,困意如大河浪潮席卷而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之后便与周公解梦去了。
竖着大唐旗帜的巍峨飞舟航行运河航线,破浪而行,速度极快,一望无际黑暗得运河水面,飞舟犹如一粒灯光,快速闪过,如灯光亦如月光。
趁着夜色,一道瘦小身影先是出现在船舱顶部围栏边,头上两点光亮很是照耀,小家伙探头探脑,看了看左右两边,确定无人之后,身若游龙,自上而下飘摇而直,缓缓落在甲板上,脚尖轻点地面,屏气凝神,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
又是看了看周围没人,然后脚尖轻戳地面,一点一点挪进船舱,小鼻子努了努,循着那一丝白天见到的熟悉气息就是沿墙摸了过去,最后在道元房外停下脚步,蹲在窗户下面,好一阵纠结,心里又难掩激动,心说,嘿嘿,富贵险中求,小葫芦,老子来啦。
烛九婴双手趴在窗户边缘慢慢探头,露出两只犄角,两只眼睛,打量屋内情况,目之所及,灯火通明,左右两处床榻,一个孩子已经入睡,另一个床榻上坐着白天那位养剑葫的主人,不过过一会我就是那小葫芦的主人啦,嘻嘻。烛九婴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好笑。他又是仔细打量看了一眼,借着灯光好好看清了那白袍少年的脸庞,不由得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小说,真是长了一张连天地都是觉得养眼的脸蛋啊。
烛九婴刚感慨完,屋内灯光一闪,白袍少年缓缓起身,吓得烛九婴立刻缩头,蹲在窗户下面不敢露头。
屋内灯光熄灭。
原来是起身关灯的,那应该是要睡了,嘻嘻,到老子大展神威的时候啦。
烛九婴两只小手很细心的捂住头顶犄角所散发的光亮,然后缓缓在窗户前站直了身子。
目之所及,窗户内边站着一道白衣身影,居高临下,二人之间,两两相望。
烛九婴哇的一声吓了个半死,大叫出声,双手松开,张牙舞爪就要跑路,被发现了还不跑,等着被人抓个现行嘛。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身影一手猛的探出,打碎窗户,一把抓住深夜造访小贼的头顶犄角,微微使劲,向上一提,烛九婴原地踏步,两条小短腿悬空乱蹬,做逃跑姿势。
道元心神一动,屋内灯光重新点燃亮起,借着灯光重新打量窗外来人,果不其然,是那鱼龙混杂中的第二字,妖息得来源之处,这个头上长犄角的死小孩,其实早在未关灯之前就已经发现这家伙的存在,开始真的以为路过,可对方到自己窗户下面蹲着原地不动时不时的还抬头偷看,这就不正常了。
烛九婴满脸尴尬,转过脸来,与之对视,挥了挥手,尬笑道:“路过,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