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刺眼的金色光芒变得黯淡，威严的气息也逐渐消散，如同在起草法律的庄严场面结束，乔治娜把一份写着数行条款的契约递到了安吉尔手中，同时说道：
“你可以仔细查阅，然后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当然，如果对条款不满意，可以选择不签。”
如果我真的是个序列6的魔女，在这种威压下恐怕已经彻底屈服了，哪敢不签……安吉尔腹诽着，目光在条款上扫过。
与她进行为期一年的合作，之后如需延长则要重新签订契约……合作方面仅限贸易和经济方面，不涉及社交、私人交往等事项，但我也不能泄露契约的内容……乔治娜有权提出三次“合理的交易”，另一方不得拒绝……合作期间，双方不得作出对对方不利的行为……
作为一名执掌秩序力量的半神，乔治娜起草的条款十分简洁，但又规避了各种钻空子的可能性，安吉尔看了几遍，发现唯一需要关注的是三次“合理的交易”的条款，因为这将是完全有利于对方的，且自己还不能拒绝。
当然，契约内容难以找到漏洞，并不代表契约本身不能被突破，安吉尔右手掌心埋着的安妮印记就代表她和那艘幽灵船为期五年的契约，而且显然位格更高，约束力更强，哪怕安吉尔被乔治娜要求作出对安妮不利的事，契约之间的冲突也会让这项条款失效，甚至直接废除整个契约。
但谨慎之下，安吉尔还是开口询问道：
“这一条，三次由您发起的‘合理交易’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类似于这次你接受桑德尔的委托，进行对双方都有利的军火贸易，我将会提出对你、对我都有利的条件，用以达成某项目的，而在不危害你的生命、财产和尊严的前提下，你不得拒绝……这属于补充条款，对你我双方都有约束力。”
随着乔治娜的话语，安吉尔手中的契约又亮起了比刚才黯淡许多的光芒，下方空白的位置闪烁着出现了一行新的古弗萨克文，将她说的几点记在了上面。
看样子，要是我不问，你根本就不打算补充这一条吧……安吉尔腹诽着，对这些补充内容进行着评估。
“如果并非对我不利，但对我的亲人、朋友不利的要求呢？我也必须答应吗？”
她探讨似地询问道，就像一个不敢正面违逆上位者，却又有着种种担忧的小魔女。
“这属于伤害你的‘尊严’的部分，我也无意对伱的朋友施展手段。”
女公爵乔治娜·奥古斯都笑着回答，丝毫没有因为安吉尔的拖沓和犹豫而感到不快。
这更让她有了一种对方设套等着自己钻的感觉。
当然，前提是对方确实对“安妮女王复仇号”有某些想法，否则，一个明面上资产只有几万镑，没身份没地位的“欢愉”魔女，并不值得这位半神利用种种手段来欺骗。
“我请求加上两条，”片刻后，安吉尔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双方合作的一年内，我的收益不得少于三万镑，另外，双方任意一方死亡或重伤导致无法履行契约时，该契约作废。”
说着，她双眼不由得眯起，像是看到了一枚枚金币被自己拥入怀中。
“没问题，事实上，你获得的收益将会远高于此。”
乔治娜扬了扬眉毛，接过契约，很快补充了安吉尔所说的两条，率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好，她以为我的重点在第一条，第二条只是担心自己因故无法履约，而我的重点在第二条，在这個能利用我的特殊性钻空子的条款中……
安吉尔嘀咕着，拿过钢笔，最后确认了一遍所有条款，签下了克莉丝汀·特蕾莎的名字。
这虽然是假名，但在使用一段时间后，就会和安吉莉卡·萨奇一样指向她，同样可以用在契约之上。
随着她写下最后一个字母，纸上的古弗萨克文单词一个个闪烁着金光，融合在一起，汇聚成让人难以直视的光华，整份契约在光芒的包裹中淡化消失。
同时，安吉尔身边凝聚起无形的力量，将契约所述的各种限制加在她的肉体与灵体之上，坐在对面的乔治娜双眼泛起淡淡的金芒，显然也受到了相同的限制。
按照我和克莱恩曾数次签订不同的契约的经验，这位半神在契约中附带的力量毫无疑问能杀死一位序列6的非凡者，哪怕对半神而言，违背条款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甚至导致失控……安吉尔脑中还在回想克莱恩在扮演海军上将艾弥留斯时的那几天，就见到威严气息逐渐收敛的乔治娜·奥古斯都再次开口道：
“既然已经签下了契约，你就暂时属于鲁恩军方的成员了，当然，你目前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一个月内，桑德尔会将下一份委托交给你，这次，所有的收益都归你，我们只要结果。”
“还是军火贸易吗？”
安吉尔心中一动，反问道。
“当然，不过地点有所变化，在南大陆……呵，你看上的那位道恩·唐泰斯一个月前才去那里卖掉了价值几万镑的军火，你可以寻求他的帮助，只要不透露契约的事，我们不会阻止。”
她连这个也调查到了……安吉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见她答应，乔治娜一口喝光了自己茶杯里已经有些凉了的红茶，继续道，“你在魔女教派内部时，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特莉丝’的魔女？”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或许叫‘特莉丝奇克’。”
特莉丝？她为什么关心这个被通缉的、已经销声匿迹的魔女？
因为在调查大雾霾的事？因为那个威廉·赛克斯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面？
安吉尔做出正在回忆的表情，歪头皱眉，片刻后回答道：
“我听说过她，是从廷根来到贝克兰德的一名‘女巫’，但最后跟某位王子走到了一起，在去年那场大雾霾后失踪了……我先确认一下，您知道‘奇克’代表着什么吧？”
“原初魔女。”
乔治娜表情淡然地说出了答案。
“没错，她这个名字是教派内部给她起的，我听到一种传言，她被选中成为原初降临的‘容器’，甚至获得了某件高级的封印物，受到额外的关注……”
安吉尔斟酌着给出了王室或许早已知道的部分答案。
“她现在还有可能活着吗？按魔女教派成员的作风，是已经逃离鲁恩，前往邻国，还是仍然躲在贝克兰德附近？”
乔治娜没有丝毫停顿地追问道。
当然还在附近，不如说，就在贝克兰德这座城市里，还密谋着对付王室，对付军方呢……安吉尔腹诽着，脸上却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知道，或许只有贝克兰德分部的成员，以及‘绝望女士’潘娜蒂亚清楚这些事，但她们已经在大雾霾后全部失联了。”
“潘娜蒂亚……”
乔治娜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清楚这位魔女教派的成员的下场不太好。
片刻后，她从沙发上站起，目光看向会客室的大门，语调平缓，缺乏感情地说道：
“那么，今晚就到这里吧，回去之后你等候桑德尔的通知，有需要军方帮忙解决的事情也可以找他，当然，一切帮助都要你有相应的付出……”
安吉尔了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行了一礼，有些遗憾地看着一口未动的点心们，和它们道了个别，正要离开，又听到身后乔治娜的话语：
“……如果你有特莉丝……奇克的消息，任何消息，都可以直接来这里找我。”
这种关注有点奇怪……安吉尔思索着，回过头询问道：
“她有什么特殊的吗？”
“不，只是有笔账要和她算而已。”
乔治娜轻笑一声，语焉不详地回答道。
————
看着窗外逐渐驶向远方的黑色马车，乔治娜·奥古斯都收回目光，重新坐到会客室中央的沙发上，随手拈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塞进嘴里。
她身后的墙壁上，一道暗门被推开，一位身穿白衬衫、黑色马甲，黑色短发整齐梳向脑后，双眼闪烁着金芒的男子走了出来。
“和她谈完了？有什么发现吗？”
他随意地坐在刚才安吉尔坐过的沙发上，询问道。
“不多，她痛快承认了自己是‘欢愉魔女’，但我觉得她的‘位置’不止于此，对我的‘魅惑’也相当克制。她也许是序列5，或者拥有多件封印物，战力达到了这个层次，另外，她应该看出了我们的目的，我相信不久之后，‘金色女王’就会知道我们在尝试和她接触了。”
乔治娜回答道。
“确实，‘金色女王’在贝克兰德的代理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序列6……”
男子轻笑一声附和道。
“我们已经签好了契约，利用那三次交易机会，应该能获得我们需要的信息，联系上那个‘平衡者’……可惜艾弥留斯·利维特半年前的行动失败了，否则我们可以直接与它进行交易，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乔治娜擦了擦沾上了点心上的油脂与碎屑的手指，如自言自语般说道，“这次我们给出的条件它肯定无法拒绝……”
黑色短发的男子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略显黯淡的绯红之月，突然开口问道：
“特莉丝奇克呢？问到什么信息了吗？”
“都是些我们知道的，她也不清楚这个魔女现在躲在哪，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活着。”乔治娜摇了摇头，但语气并不太遗憾，“要不是某个痴情人把这件事作为唯一的条件，我才不想管她。”
“呵。”
回应她的是黑发男子短促的笑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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