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7
时盏实在想不出一个留下的理由。
哪怕,她现在已经恢复他正牌女友的身份。
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任何怒火窜出来,时盏很平静,平静到一个字也没说,无声地松开闻靳深的手臂,沉下眉眼径直转身离开。
“盏盏。”
身后传来男人虚弱着急的声音。
按照惯例来讲,闻靳深会和以往每一次一样,迅速地握住自己一边手腕,阻止她离开,并且作解释。
这一次——
时盏没有给任何机会,脚步非常快,在他作出反应前时,就已经拉开卧室门。
男人脚步声,紧随其后。
在时盏一只脚刚刚踏下楼梯时,后方传来一声倒地的沉闷响声,想来是高烧中的闻靳深体力不支摔倒了。
那一刻的她,该心软才对,但她偏偏狠得连头也没回,只微停脚步,极尽戏谑的嘲出一句:“这就是你说的全部处理好了?”
后方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说点什么的打算。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伤人的。
...两败俱伤。
时盏没犹豫,头也没回地离开他的公寓。
闻靳深想拦,却没力气去拦,他很狼狈地重重摔倒在地,英俊面颊泛着不正常的高烧红,唇苍白色,黑色眸子虚弱地半睁翕动着几分沉浪。
很快,林初娆急切靠近,在他身边蹲下。
“靳深,摔疼没有?”
没等她碰到自己,闻靳深就冷漠扫去一眼,眼风如刀般凌厉。
意在警告——别碰我。
林初娆伸到一半的手僵住,神色难过又尴尬,她悻悻然地收回手:“真的不要紧吗?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
她满脸的关心,眼尾带点红意,像是摔倒的人是她。
闻靳深懒得应付搭理,眉紧紧蹙在一起。
林初娆和他打小相识,众人眼里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在中途为敷衍温华,答应尝试和林初娆交往,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他例行公事般每周陪她吃一次饭,但林初娆远不满足两人当时的关系,明里暗里的暗示他想更进一步,他浑然不觉。
后来,林初娆在一气之下选择出国读MBA,他以为两人也就这么断了。但当林初娆一回国,就再次成为温华心中闻家媳妇的独一人选,想方设法也要将两人撮合成最佳适配项。
闻靳深呼吸紊乱掉,他艰难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虚弱无力地靠在墙上,撩眼去看面前的林初娆:“不解释解释?”
林初娆现在穿着他的睡衣,躺在他卧室床上,很难让人不怀疑两人的关系。
更别提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时盏。
林初娆随他一道起身,双侧手指握紧:“伯母叫我来的。”
闻靳深:“我妈?”
“对。”林初娆委屈地点点头,“伯母告诉我公寓的密码,让我等你回家,但是如果我事先知道你会带着别的女人回家,我不会过来,这对我来说是种耻辱,你能明白吗?”
林初娆生在豪门家庭,含金汤匙出生,有着和时盏截然相反的成长经历,是朵被保护得良好的美丽花朵,也不曾受过什么挫折。
这辈子最大的委屈,全拜闻靳深一人所赐。
“首先,时盏不是别的女人,她是我女朋友。”闻靳深声线嘶哑,态度却很严肃,“其次,你这样做,是你自己给自己的耻辱,并不是我。所以,你赶紧走吧。”
林初娆杵在原地,不肯离开。
两人沉默对峙许久。
半晌后,林初娆打破沉默:“靳深,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双方家长的意思。”
她哭音愈发浓烈,“伯母因为你这事儿,也成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闻靳深黑色眸子里蕴出不耐,口气加重:“你和我妈到底有完没完?”
林初娆瞪眼,泪珠悬在眼角:“你至于这么凶对我吗?”
闻靳深毫不留情,“怎么不至于?我明确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更也不会接受家里安排和你结婚,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妈一起乱来?”
林初娆长到现在没被谁说过重话,当下眼圈一红,小心翼翼地伸手揪拉住男人腰身处的白色衬衫,“我不可以吗?”
“?”
闻靳深皱眉:“什么?”
林初娆大胆上前,将害怕和委屈藏进心底,将爱意放在眼里,没有犹豫地将自己投进男人虚弱滚烫的怀抱里。
她抱着他,哭腔明显:“我有什么不好阿。求求你,你看看我阿。”
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他。
闻靳深被压在墙上,黑眸覆满厌恶和不耐烦,他伸手握住林初娆一边手臂,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换上你的衣服,离开这里。”
林初娆眼泪簌簌地流,哭得梨花带雨:“我认识你二十几年,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轮也该轮到我了吧?你怎么就不肯给我一点机会呢。”
男人无话,神色沉冷。
安静空间里,只有林初娆清晰的哭泣抽噎声。
沉默能杀人。
林初娆失去理智,她捧起男人的脸,踮起脚尖,用尽力气地去吻他。
!
闻靳深黑眸倏地一震,猛地偏开头堪堪避开,只感觉到林初娆的唇落在自己下巴上,他来了火,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推开林初娆:“够了!”
林初娆被推得朝后踉跄两步。
闻靳深嫌恶:“走吧?别让我对你的印象更坏。”
林初娆泪流满面,却难控地冷笑好几声,转身抓起自己先前换在沙发上的裙子离开。
整个卧室变得彻底安静,不,是趋近于死寂。闻靳深不知道他靠着冰冷的墙站了有多久,他想下楼去隔壁找她,却发现自己烧得不轻,浑身无力。
然后就挪到床边,脸朝下栽倒,长腿吊一半在地上。
周身冰凉。
连骨血,也是凉的。
等醒来的时候,外面秋日高阳已升起,丝丝凉意透过窗缝钻进来。他感受着这样的凉意,心底也没有来地跟着变凉。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去年晚秋的某一天。
那时候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半夜相拥而眠,时盏突然从他怀里坐起,他睡眼惺忪地问,你怎么了。
时盏没有回应,眼睛无神地落在虚空,就这样持续好半天,他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怕是梦游了。
他借机逗她:“干嘛呢?”
时盏无意识地在黑暗里靠近他,搂着他的脖子,又亲又蹭,到最后视死如归般咬着他下唇含糊说:“死也要保护你。”
“?”
大半夜的,闻靳深睡意被笑没,拉着时盏压着反吻,她中途醒来还反问他:“......你半夜都不肯消停,禽兽吗?”
他哭笑不得,有口说不清,分明是小姑娘先勾自己的。
现在回头想想,她那时候乖得不行,他要求什么她都会说好,哪怕违背她的内心,哪怕逆反她的人格。但只要是他要求的,时盏永远会说好。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他弄丢了那个满眼是他的小姑娘的。
这一点。
闻靳深一直没想明白,到底从什么时候起?
从他将她丢下车开始,还是他无视她的失落开始,还是一次又一次不注重细节,......还是说,每一次?
不再深想,闻靳深到浴室简单洗个澡后,下楼时,还在纠结要用什么说辞来让她开门,以便自己解释。
巧合的是,他刚拉开公寓门,就看见前方在等电梯的时盏。
时盏酒红色錾印玫瑰的旗袍加身,浓密的微卷长发散在腰间,复古红妆,不论远看还是细赏,都美得不似凡物。
眼看着电梯门打开,闻靳深快步上前拉住她手腕:“盏盏。”
时盏被拉得肩包往下一滑,顺着胳膊,直接滑到男人腕骨处悬悬吊着。
闻靳深索性直接拿过那支包:“你听我说。”
“你说。”
她面无表情,神色冷漠。
“我真的冤。”闻靳深亲昵地靠近,搂着她带进自己怀里,低哑哄着,“密码我妈告诉她的,再说她真要是我带回家的,我能蠢到央你回家陪我?”
其实他说的确实有道理,真要是和林初娆有什么,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和林初娆在一起,而不是两边浑水搅不清。
时盏依旧冷着脸:“就算没什么,但和你口中的“已经解决好了”多少有区别吧?”
闻靳深开始耍无赖,讨好似的圈紧她的瘦腰,抵紧上去:“就一次,不会有下次。”
时盏还是没松口应,他就一直维持着,不停地磨她:“好不好?真的。”像个小孩儿做保证书似的,“下次真不会。”
时盏重复那晚说过的话:“我真不想受委屈,我已经说过,可刚和好,你这边就——”
“好好好,我知道。”闻靳深略加快语速打断她,声调里全是哄,“都是我的错,我没处理好,不怪你苛刻,是我疏忽,你不要生气了,你今天穿这么漂亮。”
他的手指突然袭上颈间。
旗袍领盘着两颗扣。
被男人轻佻地用指解开一粒,他笑一声:“出去见谁?还是说——”他在她耳垂上亲了下,“见我?”
时盏腾得脸红,拨开他的手:“别闹。”
闻靳深敛眸正色,如鸦羽的睫随着低笑轻颤两下:“不闹了。我的意思是——你穿这么漂亮,不适合生气。”
这男人真能磨人。
过几秒后,时盏终于松口,加重口气:“就这一次!”
闻靳深彻底放松下来,将她圈得更紧,肯定她;“就这一次。”
时盏脸色缓和,抬手摸他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再休息会?”
闻靳深借机卖乖讨巧:“这不出来找你来了。”
时盏:“我要出去。”
闻靳深撩眸瞧她,“去哪儿?”
时盏取走他臂弯上的女包,“去趟沉杨公司,说有新剧找我接洽。”
于是,闻靳深直接说:“那走,我陪你。”
?
时盏不解。
这人不去医院?
像是觉察到她的困惑,闻靳深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揉揉她的头:“放心,在你剩下女儿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时盏:“...那医院呢?”
闻靳深说:“医院还是要去的,有的病人我得亲自看,先陪你两天吧。”
以前的闻靳深,可不会单独抽两天来陪她,对于他的变化,时盏多少看在眼里,心里一软,主动圈上他的脖子,撒娇:“那你得保护好我和女儿。”
男人眯眸浅笑:“那一定殚精竭虑,无所不从。”
那时候两人也不知道。
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个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