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2
时盏蜷在宾利副驾上,额头贴着车窗,眼皮困倦慵懒地耷拉一半,像刚从恶战中逃出生天的人,浑身没剩几分力气。
车内暖气充足,包括座椅也加热,可她周身依旧冰冰凉,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
比她更凉三分的男人大手伸过来,包裹住她整个左手,闻时礼在她挣扎前先发制人,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服帖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大拇指摩擦着她的大拇指,温柔得很问一句:“小千岁,你饿不饿,叔叔带你吃好吃的,怎么样?”
时盏一时忘记抽离。
想起那个在某个夜里,为自己跑遍这座城市东南西北的男人,那双清黑眉眼,她沉沦过无数次的眉眼。
被闻时礼一声低笑拉回思绪,他暧昧地摩挲着她的指:“你现在坐在我车上,别想其他男人,嗯?”
时盏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转过头,映在眸里的光景变成男人薄情阴冷的侧脸。
这么看着,她越发觉得一件事。
闻时礼真就,长了一张天生冷血的脸。
对于这点的发现,没能打消时盏心中困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闻靳深?”
闻时礼轻笑:“看透一个人太容易了。”
人心隔肚皮。
何来容易一说?
时盏再次尝试抽出手,无果后,低低说:“有句谚语说得好,“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能轻易看透一个人?”
“呵。”男人轻嘲一声,挡风玻璃上略过这座城市的夜景霓虹,他的声色冷淡得很,“当一个人坠过深渊,尝尽黑暗,见识过人性最阴暗的那一面后,就能足够理智又冷漠地去看一个人,只要是个人,那他的每一个大小动作都是有动机的。”
“动机?”
“对阿,温华搞你,动机就是让你彻底离开闻靳深,那个宋什么玩意儿来着”他一时想不起林初娆的姓名。
时盏提醒:“不是宋,是林,林初娆。”
“哦,对,就那个谁——”闻时礼还是没能完整说出林初娆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清晰叙述,“她跟着瞎几把折腾,还不是想着嫁给闻靳深。”
最后,男人以一群傻逼收尾。
旋即,时盏自我挖坑问出一个很降智的问题:“那你呢?动机是什么。”
其实,刚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钻地缝。
数秒后。
闻时礼出格地双手松开方向盘,一手紧握着她左手,一手亲昵地刮蹭她的小巧鼻尖:“这还要问呢?笨死了。”
话音里,多少带着点喜爱。
时盏的注意力完全被前方的道路吸引,她推搡他一把,偏头躲他的手:“你看路阿!你松方向盘做什么!”
前面现在没有车辆,路况宽敞明亮,但他这完全属于危险驾驶,难免令人心惊肉跳。
这男人真是的。
简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只有令人想不到的。
闻时礼依顺般落回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只是依旧不看路,只转头看她:“我所有欲望全部写在脸上了。”
时盏垮脸,故意道:“我听不懂。”
男人厚着脸皮,吊儿郎当地缠着闹腾:“那我给你解释一下,你好好听。”他用逗她的轻浮语气,说着很深情的字眼,“因你的美色形成诱因条件,经过日复一日地心理活动推动,形成本人明确的犯罪动机,那就是得到你。”
时盏:“”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闻时礼该不会平时接的案子,全是刑事命案类的吧,
怎么字里行间都透着浓烈的不对劲。
她完全没把刚刚的话当情话听,浑当个玩笑。
后来某一天。
闻时礼认真告诉她,那是情话,真的是情话,你得信我。
“也不知道你对多少小姑娘说过这种话了。”时盏不太在意地笑笑,“哪儿像闻靳深,有时候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我真是气他的沉默,像个榆木脑袋,所以有时候就觉得,和他在一起累得要死,本来就累不说,还有那么多烦心事。”
听她主动将话题转到闻靳深身上,男人眼里笑意渐渐褪去。
他还是温淡笑着的,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很拽地说:“别的小姑娘?我犯得着对她们废话?那不都是直接脱裤子上的事儿。”
时盏不禁想起那晚在0°门口。
闻时礼将红裙女人压在车门上亲的画面,那么野蛮,霸道,不留余力的撕吻。
汗毛一根一根立起来。
她立马甩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回想。
宾利车轱辘拐进一家商场地下停车场。
时盏探眼窗外:“到这儿做什么?”
闻时礼刻意地握紧她的手,慵散地笑说:“还能干嘛?又不能在这干你,所以只能干饭。”
时盏浅白他一眼,趁他解安全带的间隙迅速缩回手。
其实她没胃口:“我不想吃。”
闻时礼开门下车,绕过车头替她拉开车门,手撑在车身上方,低头看她:“多少得吃点儿,太瘦的话不经操。”
“”
时盏在副驾上岿然不动,冷脸:“你再这么说话,我立马走人。”
照闻时礼的脾气,换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给他赛脸,指不定立马就得吃他一个耳光,还会被扯着头发喊着滚蛋。
但对时盏,到底是不同的。
他低低笑一声,姿态放低着服软道:“嘴炮也不让打,那就不打吧,下车。”
到餐厅。
闻时礼点菜随意得很,拿着笔左右划拉勾选后,利落地合上递给侍者,眼皮也没抬一下,侍者迟疑地问:“先生,两个吃不完这么多菜品的。”
男人一字不言,像根本懒得说话,直接扔一个阴冷眼神过去。
侍者立马闭嘴,拿着菜单离开。
一开始,时盏压根儿没在意这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直到她看见满桌的菜肴,后知后觉地觉得侍者那一句多嘴是对的。——整整二十多盘菜,挤满这张圆桌,点的全是最贵的那种。
鳄鱼尾炖汤,顶级黑白鱼子酱,虾子脆皮乌参,至尊一级鲍等等此处不过多赘述。
时盏看眼小票尾部价格。
好家伙。
一顿饭,六十二万。
正中间那条被漏掉的中华大黄鱼,就值十六万。
也不是没见过铺张浪费的有钱人,但不得不说一句,在时盏认识的人里面,闻时礼绝对是最最最浪费的一个。
“你能吃多少?”她问。
潜台词的意思:你真浪费。
像是读懂她的眼神,男人执碗盛汤,将勺同碗一起递给她:“以前饿太狠了,所以现在每顿饭没二十个菜,我吃不下来的。”
时盏默默接过碗,放在面前。
闻时礼每一盘菜都会动筷子尝一尝,但也是真的吃得少,不会超过三口,就会从这一盘转到下一盘,并且不会再碰已经尝过的。
很快,男人便意兴阑珊地歇筷,手臂懒懒搭在侧边椅扶上,看对面的她小口小口喝汤。
时盏这才惊觉。
她和闻时礼,居然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而她对他这个人,更是知之甚少。
这天,也是破天荒般,闻时礼跟时盏讲自己的过去。他从不爱讲的,也不爱去回忆,始终觉得自己忘得够快,就能无坚不摧。
他指间碾摩着纸巾,淡淡笑着:“小时候五天没吃饭,饿得不行,偷了邻居小孩儿的一包辣条,就那种卫龙你知道吧?透明袋子的,那时候五角一包,现在两块五。”
时盏没吭声,默默听着。
闻时礼接着说:“被我亲妈发现——”他咬重‘亲妈’这两个字,“她捉我回家,嘭嘭一阵乱打后,扯我到厨房里强行掰开我的嘴,灌了勺滚油。”
“嘶——”
时盏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那种疼痛。
不会是一个小孩子能承受住的疼痛。
那晚雷雨天,在酒店房间里,他跪在窗前朝漫天雷电磕头时,嘴里碎碎念的“不要用滚油灌我喉咙”“不要用针缝我的嘴”这些,原来是真实发生过的。
时盏搁勺:“那时你几岁?”
闻时礼:“五岁。”
时盏罕见地,内心生出同情,呐呐:“怎么下得了手阿。”
还是亲妈。
男人云淡风轻地一笑,像是刚刚说的是他人往事,他回答:“这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你也有个非比寻常的妈,所以你懂我。”
没有人比他们更理解彼此。
在闻时礼悲惨比较下,时盏甚至觉得,小时候有馊臭的饭菜吃,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童年阴影会折磨人的一生。
时盏明白那种感受,眼神放空,像在自说自话:“我有个恨到骨子里的人。”
闻时礼想也没想,笑接:“那我愿意替你杀掉那人。”
时盏只当玩笑听,眼神对过去,也放缓口气反侃一句:“万一那个人是你呢?”
那天闻时礼眼底温柔长存,跟她一齐笑,缓缓而道:“那我——”顿了下,“也甘愿赴死。”
时盏再不敢接下一句。
一时沉默无话。
正巧,闻时礼手机响了。
他也不避讳,当着她的面接起,不知对方是谁,但闻时礼说的话能听得很清楚,懒懒散散地几句。
“查呗,让他查。”
“”
“查到了怎么办?查到了只能说明你们办事不力,你们全是废物阿。”
“”
“傻逼玩意儿。我花钱让你们吃干饭的?”
“”
没说几句闻时礼便来了火,直接撂断电话,同她说话时,声色故意缓和的嫌隙很重:“还吃么?不吃结账走了。”
时盏其实没什么胃口,随他起身:“走吧。”
结账离开时,隐约听见侍者交头接耳地在说浪费。
两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时盏说:“你随便把我放在一家酒店吧。”
“酒店?”闻时礼不屑地轻哂,“你带身份证了么?”
时盏摇头。
男人睇视她一眼,笑说:“那抱歉,你只能跟我走。”
时盏皱眉:“跟你走?我不要。”
闻时礼替她拉开车门,说:“你没得选,你只能跟我走。——你回公寓,他得堵你,你随便找个酒店住,他能查到你,明白么?”
时盏不信闻靳深这么行:“他有这本事?”
男人冲她笑得迷人:“抱歉,他真的有。”
时盏反问:“那他就查不到你?”
她隐约猜得到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了,想来是闻靳深已经在查他们的具体位置了。
“他查我?”闻时礼永远傲慢得要死,笑容耀眼欠揍,“多少嫩了点儿,我只说一句,他还也许能查到我,但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懂么?”
说完也没再给时盏犹豫考虑的机会,大手落在她肩膀上,略一用力,直接将她整个按进副驾里,关上车门。
时盏:“”
就这么被安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熬到刚刚,心跳加速浑身冒冷汗,哪天突然断更一定是我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