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都没先开口。
江鹤钦斜挑着眼,神情慵懒微醺,静静等着温橘的反应。
像是料定她不敢似的。
温橘确实不敢。
甚至,在听到“过来,亲一下”的时候,本能又警惕地往后退开一些。
“胆子这么小。”江鹤钦更像在自言自语,哪怕他这话是看着她眼睛说的,“脸倒是红得很。”
“”温橘死鸭子嘴硬,“我没有脸红。”
江鹤钦似觉得好笑,鼻息间溢出一丝低笑,短促的一声,有着绵长的暧昧声息以及玩味:“你自己看看呢。”
而后,他的手指探过来。
短兵相接。
温橘无疑是手无寸铁的那一方,她的下巴一凉,他捏住自己,带着她的脸到镜子前:“自己瞧瞧,够不够红?”
温橘看见长发型镜中的自己。
脸颊熟透似的通红。
还有他轻轻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冷白修长。
对于和某些初时的记忆,总会显得深刻。譬如一朵腐烂的玫瑰花,一片潮湿温热的土地,譬如温橘总会想到那天,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
而江鹤钦的记忆力,只记得那天温橘的一句——“别瞧不起人,我也是个经验老道的人。”-
很少会有姑娘在自己面前称自己老道,温橘回答令江鹤钦觉得始料未及。
他近乎觉得荒唐,笑了下:“什么意思?”
温橘:“就字面上的意思。”
江鹤钦:“那你给我说说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能有多老道?”
在面前装清纯扮嫩的委实不少,江鹤钦觉得新鲜。
相当的,新鲜。
温橘看着男人深陷的眼窝,似一张瘾君子的妖孽脸,在一片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她大言不惭道:“我点过的男模比你交往过的女朋友还多呢。”
“男模?”江鹤钦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看着面前双颊通红的小姑娘,“你确定?”
温橘一口咬死:“那不然还能骗你。”
江鹤钦意味深长地阿一声,静静看她几秒,笑着问:“男模爽么。”
温橘故作平静:“还挺爽。”
话音落下,江鹤钦已经收回去的手再次伸过来,在她的脑门儿上轻轻叩弹一下:“小姑娘不学好,倒会撒这种拙劣的谎。”
“”温橘面上相当挂不住,“没撒谎。”
“行,那就没撒谎吧。”江鹤钦撤走手指,“送我上楼。”
温橘阿一声:“你自己上去不行吗。”
江鹤钦深棕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妖孽得漂亮:“没有你扶着,哥哥走不动怎么办?”
那天的温橘一定是鬼迷心窍。
居然答应下来-
温橘摘掉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去给江鹤钦开车门。
副驾上的男人矜贵无比,看过来的目光却含笑:“小姑娘还挺上道。”
“”温橘没接话。
江鹤钦握住她的手腕下车,双脚沾地的时候有些站不稳,高大的身体虚虚一晃,朝前贴在温橘身上。
两人身高差在二十公分左右。
温橘的脸真好贴在江鹤钦温热宽阔的胸膛,鼻息间渣男皮革香渐渐浓郁。
“你好好站着阿。”温橘说。
“嗯?”江鹤钦眼睑下拉,双眼皮倦意拉宽,“我能好好站还用你扶么。”
温橘一时找不到词语来反驳,埋着头没看他,自己默默退开一步。
距离拉开,上方落下他的一声低笑:“还能吃了你?”
温橘抬头,对上视线:“我听说你来者不拒。”
江鹤钦仍是笑着的:“来者不拒也得挑人,我还算挑食的。”
温橘反应了好几个数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就算是个来者不拒的人,也要挑着猎物下口,而她,不在他的目标范围内。
就算在初夏,此时身在的地下停车场也一片阴冷。
像是小姑娘的心。
也冷冷的。
好半天后,温橘才低低弱弱地说:“我也没有很差吧。”
话一下子把江鹤钦打得一怔。
他看她的目光动了动-
把江鹤钦送到酒店房间。
他住顶楼的总统套房,经典的亚特兰蒂斯蓝,房间中央有个很大的“水族馆”,里面活跃游着很多温橘叫不出名字的鱼,花花绿绿的。
站在落地窗前,还能远眺180的全线海景,洒在海面上的月光波色粼粼。
江鹤钦没个正形地半躺半坐地在沙发里,长腿翘着,上半身歪歪斜斜地倚着。
温橘正准备离开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她掏出来,递给江鹤钦一个“我要走了”的眼神,然后转身往外的时候接听起来。
周琴女士的声音突破手机听筒的常规音量,震到这间总统套房的每个角落里。
“我怎么给你说的——!让你七点去和银行小刘吃饭相亲,人家小刘坐在那儿等两个小时,人影都没见到一个!你是不是反了天了你!你——”
没等周女士说完,温橘匆匆掐断电话,浑身僵在那里,后背更是有如芒刺在背。
很快,房间里响起男人戏谑地一声笑。
温橘有种当场被拆穿的羞耻感,她转过身去,手指攥紧手机,质问沙发上妖孽慵散的男人:“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江鹤钦学着她的口气,拖腔带调地说:“会点男模还缺男人,还用得着相亲?”
“”
看着她吃噎的表情,江鹤钦没由来地笑起来:“送我一趟,害你被骂,你过来。”
温橘盯着他:“干嘛。”
江鹤钦嘴角弧度浅浅,重复道:“你过来。”
两秒后,温橘半犹半豫地抬脚靠近。
停在江鹤钦面前,只见他从白色西装里面掏出钱夹打开,里面很厚一打崭新的红色新钞。
他没数,直接取出一叠来递给温橘。
在这一刻,温橘终于把他的脸和名字和脑中的记忆对上。——港城头号风流人物。
坊间里都说,他对女人向来大方,体现在各种丰厚的物质馈赠上。
好比现在。
温橘却没有接过递到手边来的钞票,只是低声问:“给我钱做什么。”
江鹤钦眯着那双妖孽的樱花眼,手依旧伸着:“这不是耽误你事儿了么,这些你拿着找几个姿色好点儿的男模,就当我谢谢你送我一程。”
“”
真当她点男模阿。
温橘说不上来那一瞬心头什么感觉,想解释,又什么都说不出,也没能伸手去接那叠新钞。
江鹤钦递得手酸,心道这小姑娘愣什么神呢,索性将钱直接塞过去:“拿着。”
惹得她浑身一颤。
也许那新钞有点烫手,也许是他的手指过凉。
——稀里哗啦的。
钞票散落一地,掉在她的脚边,和男人矜贵无尘的西装裤管边。
几个数后,温橘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当即便弯腰蹲下去,开始一张一张地去捡钞票。
江鹤钦没有动作,静静地看着小姑娘拘谨促狭地蹲在自己面前,乌发柔软地散在肩上,发隙间露出白皙的颈部肌肤。
左边颈窝里有颗暗红的朱砂痣。
他没由来地盯着那粒痣看,直到温橘把那些钞票全部捡起来。
她没有起身,蹲在那里仰头看沙发里的他,可能灯光暖黄的原因,照得她眼神看上去有些湿漉漉的。
像路边被雨淋湿的狗狗。
江鹤钦醉意消散几分,他揉揉眼睛:“拿着吧。”
温橘低了低头,把钞票的边边角角都对齐整理好,再抬头望着他,眼神依旧湿漉漉。
“我不要。”她说。
江鹤钦觉得好笑:“怎么?嫌我给得少么,还不够你点男模?”
怎么会不够呢。
温橘刚刚在捡的时候,为转移注意力数了数有多少,总共三千九。
如坊间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很大方。
温橘伸手把钱递出去,故作平静地说:“今天没兴致。“
江鹤钦说:“那你就留着下次。”
“”
怎么还有人非要强赛钱的?
温橘想把钱塞给他,又怕他不接再次散得到处都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蹲在那儿仰头看着他。
他也看她,深棕色的眸子似琥珀潋滟,又如掩着未名的情绪。
一番对视后。
江鹤钦以手覆眼,低声笑了句:“小姑娘不声不响的,还挺会勾人。”
“”一开始温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隔了一会儿后,慢吞吞地道:“你在说我?”
还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难免觉得疑惑。
江鹤钦移开挡在眼前的手指,目光再次与她对上:“不然呢。”
温橘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我哪里有阿。”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江鹤钦眯眼笑,“女人对男人的勾引,只用三步,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而你——”他伸手勾勾她的耳垂,“现在就像第三种。”
温橘蹭地站起来,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望着面前轻浮不经的男人,意图以此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狗狗”。
可惜却十分收效甚微,甚至有点色厉内荏的既视感。
江鹤钦不动声色地微微抬眼,眼风懒懒送到她脸上的那一刻,他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人。
而她,依旧是只湿漉漉的狗狗。
静谧的空气里只有新钞被捏皱而发出的脆响声。
温橘稳住心神,不甘示弱:“江先生不声不响地倒也怪会勾引人,有做男模的潜质。”
她非要怼他一句。
江鹤钦不觉得被冒犯,只觉得荒唐地笑了声:“什么,我做男模?”
温橘嗯一声,表示确定。
“行。”江鹤钦妖孽地笑起来,“要是哪天我家道中落,转行去做男模,你点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