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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点说,是只有何宜一个人悠哉悠哉的。
高瑶、王献表面不显,心中却也在打鼓。
何宜抿了口清茶,对二人笑道:“你们看观心亭这个地方,是真心不错。处在半山腰上,往近处干,是清澈至极的镜湖;往远处看,是如山水画卷一般的万寿山、昆明湖。
往不近不远的地方看,是灵气逼人的玉泉山。
若再有些雾气,坐在这里,就如置身于仙境之中,既能观景,又能观心,当真妙不可言。”
高瑶闻言,好奇地问道:“观心亭,这名字起得确实巧妙贴切,莫非是季方兄题的?”
高瑶本能地认为是上届探花岳正题的,何宜刚要摇头,却听亭外传来了清脆甜美的笑声:“当不得探花郎谬赞,这观心亭三字,却是妾身题的,让众位才子见笑了。”
众人连忙回头,却见一位清丽绝伦的佳人,沿着小径,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
三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高瑶和王献甚至想要下跪。
素汐连忙劝止:“都是在自己家里,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妾身来得正好,也讨大学士一口茶喝。”
何宜笑道:“不敢当香妃娘娘一个‘讨’字,这茶叶本来就是娘娘赏赐的。”
说罢何宜将主位让了出来。
素汐也不客气,坐下来饮了杯茶,与三人拉了拉家常,谈笑了几句,方才将手诏交给何宜,告辞离去。
王献年纪小,胆子却大,敢想敢说。
素汐一离开,王献便向何宜埋怨道:“行义兄,你说城里那帮大臣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呢,这是多么好的娘娘啊,大臣们非要废了人家干什么。”
何宜笑道:“这十五位娘娘只认陛下一人,大臣们又控制不了,他们能乐意吗?”
王献闻言赞道:“陛下的手段真是高明,把自己寝宫经营得针扎不进,水泼不透,也难怪那帮大臣要着急了。”
“唉,别管他们了,咱们还是看看陛下的手诏里都下了些什么命令吧。”
王献、高瑶二人点点头,凑在一起细看一遍。
高瑶看完,立即称赞道:“善政啊,这是善政。自正统朝开始,恭让皇帝命太监在合浦、雷州等地长期坐镇,强迫珠民卖命采珠。
这些太监借机公私科敛、敲骨吸髓,搞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
而且光是采珠也就算了,这些太监仗着皇帝撑腰,在当地无恶不作,肆无忌惮。又无人敢管,只得任由他们干预地方事务。
摊上他们,真是倒了大霉了。”
何宜、王献都连连点头,地方三大害:太监、藩王、外戚勋贵。
士绅、豪强、商贾、富户虽然也为害地方,但起码还是有所制约的。地方各级衙门只要认真起来,是敢管这些人的。
但是太监、藩王、外戚勋贵,这三者无解,地方官吏根本就管不了。
所以朱祁钰走了极端,能撤的都撤掉,太监里也有一些品格好的,但大部分太监的道德水准都是完指望不上的。
先撤太监,再削藩王,最后处理一部分外戚。
这就是朱祁钰的改革路线图,柿子先找最软的捏。
大懒使小懒,何宜将皇帝的手诏递给高瑶,让高瑶一会喝完茶回去拟旨。
高瑶又问道:“行义兄,那外面都在传陛下病重,这……”
何宜摆摆手:“庭坚,你是不是傻啊,你没看到刚刚的香妃娘娘嘛,娘娘面色红润、眉目含情,那像是陛下病重的样子吗?”
“哦,也是也是,还是行义兄心思细腻,是小弟疏忽了。”
高瑶酷爱读书,于男女之事并不上心,经何宜这么直白地提醒,方才恍然大悟。
何宜站起身来笑道:“不要讨论天子私事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干活吧。回到凤阁大家也不要乱说,就当陛下生病就是了。”
心中有了底的高瑶、王献连连点头。三人一起回到凤阁,很快便将诏旨拟好,发往了内阁。
如今诏旨的拟定流程,既复杂又混乱。
内阁能拟旨,皇帝的近臣也能拟旨。
内阁拟的旨需要皇帝批复,皇帝近臣拟的旨又需要转给内阁。
这旨意还得经过司礼监来回传递。
但好在,只要确定是皇帝授意的诏命,还没人敢封驳。很快,多道诏命就经过内阁、司礼监走完流程,正式发布了出来。
本来言官们打了一个大胜仗,都察院的御史们正聚在一起庆祝,商量着晚上去酒楼喝上两杯。
结果,皇帝的诏命一到,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所有人都用复杂地眼神看着杨善。
当年杨善卖友求荣,致使章朴、章宗简兄弟无辜身死。
这件事是杨善一生难以抹去的污点。
每次杨善跟皇帝作对,皇帝便下诏命杨善去代表皇帝祭奠章氏兄弟。这次还多了一项,要杨善亲自登门去慰问章氏兄弟的后人。
这就叫杀人诛心。
朱祁钰就是明着恶心杨善。杨善自己看得出来,文武百官也都看得出来。
但是看出来没用,你说你不去,那就是公然抗旨。你公然抗旨,皇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推到菜市口砍掉脑袋。
而且任何人都没办法站出来说皇帝不对。
那就不得不去,但是去一次就丢一次人,然后在百官同僚面前就抬不起头来,气势自动矮上大半截。
都察院的御史们虽然不好当着杨善的面出言奚落,但是却都不约而同地移动脚步,暗暗远离了杨善。
没办法,虽然大家本来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但是你这德行有亏,而且亏得实在太明显太严重了。
御史言官啊,最重要的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作为言官,你自己都是个人渣,凭什么去弹劾别人啊。
这道诏旨一出,即使最铁杆的恭让皇帝亲信,都不敢明面上和杨善亲近了。
王文远远地看到众人那些滑稽的动作和表情,会心一笑,转头便去刑部了。
好巧不巧,等王文到了刑部,皇帝的诏命也就到了,命刑部配合御马监,查抄金英一党。
事不宜迟,为了不给金英党羽转移财富的机会,御马监和刑部当天便行动起来,京城再度热闹起来。
一般有点脸面的太监,都是置有外宅的。
而金英在内廷的势力盘根错节,徒子徒孙数不胜数。
所以动静闹得极大,皇城内外,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朱祁镇正吃着晚饭,兴安便急匆匆地将得到的消息都报了上来。
朱祁镇好奇地问道:“这些诏命都是皇帝亲自下的?关于选后纳妃,皇帝有什么说法吗?”
兴安摇摇头:“我们的人,完得不到凤阁内部的消息,无从得知诏命是不是皇帝亲自下达。
关于选后纳妃,诏旨中半个字都没提,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朱祁镇闻言,眉头紧锁,这可就奇了怪了,自己这好弟弟到底在搞什么鬼。
有时候,得到的信息越多,人就会越迷茫。
朱祁镇以手抚额,想的有些头疼,便向兴安吩咐道:“去,再召杨善觐见。”
兴安又摇摇头:“皇爷,杨善来不了了。皇帝再度下旨,让杨善去祭拜章朴、章宗简兄弟,并亲自登门慰问其子孙。
杨善又羞又愧,没到散班时间,便早早逃回家去了。”
兴安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听得朱祁镇直摇头:“杨善出使瓦剌时,一副忠君爱国模样,却没想到其人品如此低劣。
连好友都出卖,这样的人会忠君吗?
朕的命怎么这么苦,手下大臣都是些什么人啊。
三杨是那个鬼样子,王振又被朝野贬得一文不值,胡濙死了、王直致仕。前面刚出了个于谦,巡抚山西十九年,把山西防线打造的固若金汤,把朕坑得死去活来。
如今又出了个杨善,表面忠义,实则是个卑鄙恶劣的小人。
你说说,我现在还能靠谁?还有哪个大臣可以指望?
不会是那个礼部尚书邹干吧,哼,跳梁小丑,根本当不住弟弟轻轻一击。”
兴安闻言,诧异地望了朱祁镇一眼,原来自家皇爷也知道礼部尚书邹干是个跳梁小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