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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雨,天总算凉快了。阁臣们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一大早,众人粗略翻看完甘泉宫送来的最新批复,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有贞获得了第一次侍讲经筵的机会,心里乐开了花,暗暗立志非要在经筵上大展身手不可。
陈循则皱着眉,认真地翻看皇帝对重华宫和英华殿的新安排:皇帝以宣庙戾妃住在英华殿,离尚膳监太远,平时吃不着热乎的饭菜为由,在英华殿外西边几间耳房单独设置了一个小厨房,专供宣庙戾妃饮食。
左看右看,陈循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陈循拿着诏旨询问众人,众人皆摇头不解,就连黄溥都表示真心看不懂。
但是皇帝对重华宫和慈庆宫的处置,更有意思:恭让皇帝的七个女人同时被册封为妃,并且其中的成妃被派去慈庆宫照管太子。
同时成妃还可以随时带着太子去重华宫请安。
魏骥在一旁微笑道:“圣上仁德,兄友弟恭,这是好事。不要想那么多了,既然圣上准了,咱们赶紧拟好诏旨,然后去慈庆宫向太子问安吧。
不多时,诏旨拟好,送往司礼监。
司礼监也不迟滞,很快便用好印,由舒良前往重华宫传旨。
舒良走进重华宫,却见宫人们正在前院扎篱笆,顿时便被惊呆了。
叫过一个小太监,舒良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太监回道:“禀公公,陛下命将前面偏房围成一个小院,让皇后、宸贵妃、灵妃三位娘娘住在小院里,没有陛下召唤,不得出院。”
“那为何不报内官监,命内官监砌筑宫墙?”
“陛下嫌指挥不动内廷,便没让人去问。”
舒良点点头,便进去传了旨意。
朱祁镇听到这旨意,摇着头问道:“圣上的安排甚为妥当,只是能不能换一个妃子去照顾太子?”
舒良摇摇头:“圣上金口玉言,岂容擅改,还请陛下见谅。”
朱祁镇闻言,不再自讨没趣。
舒良立等着成妃收拾好东西,亲自陪着一起离开了重华宫。
等成妃见过太子,在慈庆宫安置妥当,舒良方才到内阁宣召大臣。
阁臣们得到宣召,立即动身前往慈庆宫。
舒良与王文一起走到前面,王文笑着问道:“舒公的山西之行可还顺利?”
舒良使劲摇摇头:“别提了,苦差事。宣府那个地方,哎,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皇帝只得调我回来,负责重建东厂了。
不过我要提醒大学士一句,您可别嫌我烦,以后未向圣上请得批复,还是莫去觐见太子的好。”
王文点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于是一行人入慈庆宫,觐见太子,确认完太子无事,只略略慰问了几句,便齐齐告辞退出了。
回去的路上,阁臣们分成了几拨,拉开距离,低声议论。
陈循拉着王文嘱咐道:“千之啊,事情到这里,兵变就算正式了结了。宣庙戾妃被严密监禁,已经彻底无法翻身了。
恭让皇帝勉强保住了帝位,以后不出意外,也再也踏不出重华宫了。
圣上派一妃子前去照管太子,暗含的意思就是让太子将来做亲王了。慈庆宫中那些宫人对太子的怠慢态度,简直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连宫人都看得出太子必然被废,哎,我的差使已经办完了,今天就会再次上书请辞,过几天咱们交接一下,我便动身返乡了。”
王文叹道:“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要不要我再上书替您向圣上说和说和。”
陈循摇摇头:“心意我领了,但是不必再自取其辱了,圣上肯留我一条性命,已经是格外顾念旧情了。
若再执意不识抬举,那就要祸及子孙了。
接下来,朝局恐怕会更加动荡,千之,你也要如履薄冰了。”
王文点点头。
阁臣们回到内阁值房,开始研究经筵的内容。
经筵的内容,可不是讲四书五经、孔孟程朱。
经筵的重要性在于,这是皇帝和大臣们借讲书为由,对朝政方方面面进行探讨的场合。
以前经筵才是君臣固定的议政形式,而传统大朝会,纯粹就是用来浪费大家时间的。
虽然当今圣上喜欢开小朝会,但经筵依旧有意义。
按照潜规则,应由皇帝指定的侍讲十人中官阶、资历最高的大臣作为主讲。
但是王文选择了谦让,把机会给到了徐有贞。
因为出头鸟不好当,王文已经锁定了首辅之位,便不想冲得那样靠前了。
却说时近中午,朱祁钰带着宠妃们来到青云阁中静候。
年富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入了甘泉宫,一路缓缓而行,朝青云阁而来。
走到观心亭,年富停了下来,驻足远望万寿山和昆明湖。粉荷碧叶连天,山水如诗如画,好风景,让人只看一眼,就想在这里坐着不动了。
再看一眼匾额上的‘观心亭’三字,年富好奇地问道:“观心亭,观景以修心,这名字取得好,但这字怎么不像男人写的?”
小太监笑道:“每个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都这么问,这处亭台水榭是我们玉妃娘娘设计的,这匾额上的‘观心亭’三字则是我们香妃娘娘亲手题的。
两位娘娘长得一模一样,现就在青云阁中。一会您就看两位娘娘的手腕,戴碧玉镯的是玉妃娘娘,戴红玉镯的是香妃娘娘。”
年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两位娘娘,真是久仰久仰,难怪心思如此灵巧呢。”
年富故意慢慢溜达了一圈,见微知著,也大概明白了皇帝的心性与喜好。
来到阁中,年富行过大礼,朱祁钰笑道:“年爱卿,久仰久仰,早知你刚正不阿、清廉为公,今日得见,我心甚慰。”
年富回道:“圣上厚爱,微臣受宠若惊,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不敢当圣上如此赞誉。”
朱祁钰闻言苦笑道:“说起来容易,但能做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少之又少。”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朱祁钰率先说道:“我即将否定元朝正统了,爱卿如何看?”
“否定元朝正统?”
年富吃了一惊,想不到皇帝竟然从这里作为切入点。
朱祁钰解释道:“否定大元为中华正统王朝,否定太祖的殿兴有福之说。”
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年富便回道:“家曾祖父确曾仕元,还受封万户侯,统兵驻守滁阳,后死于义军之手。
但微臣坚决支持圣上否定大元为中华正统王朝,中原本就是汉人的天下。
臣以为应该按宋朝定下的规则,只有汉人占据中原,才算正统。胡人即使占据中原,也依旧是蛮夷。”
朱祁钰点点头,心中暗暗发虚:我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现在才想到,后世大名鼎鼎的年羹尧就出自年富的家族。
大元时做高官,大清时也做高官,原来这一家人是惯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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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