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却叫玄灵几乎气歪了鼻子。
梁兴扬倒的确是暂时把玄灵身上的符咒给解开了,但是他显然很清楚玄灵究竟是个什么做派,很快就重新为玄灵找了个万无一失的地方,并在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前就把她一把给推了进去。
玄灵对着面前的石壁愣了几秒钟,跟着凌无名也被推了进来。玄灵是有心让凌无名直接摔在地上的,不过那一瞬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把凌无名给接住了。
她现在和凌无名挤在一个狭小的石洞里,同梁兴扬大眼瞪小眼。
梁兴扬已经很迅速地在洞口不知道布下了结界,而后将一个乾坤袋甩了进去。
“如果这个咒术解开,那就代表你彻底自由了。”梁兴扬对着愤怒的玄灵微微一笑,玄灵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自己一时间还看不明白的东西,不过现在她是没那个心情去琢磨一二的,只是很愤怒地拍了拍眼前无形的屏障,道:“你敢带着我去妖族的地盘,却不敢带我去幽州城”
“不知怎么,我一直有种直觉。”梁兴扬轻轻叹息了一声。“妖族或许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你一定不能去幽州城。而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
玄灵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梁兴扬已经转过了身。玄灵觉出自己的眼角被逼出了一点眼泪,她本想着若是梁兴扬看不见的话自己是可以任由这眼泪淌下来的,可梁兴扬却忽然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这一回头是如此的突然,至于玄灵慌慌张张去擦眼泪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成了一个很滑稽的姿势。
“你在为我而流泪么”梁兴扬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问话冲口而出,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玄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但是那点眼泪叫她的冷笑变得有些滑稽。只梁兴扬没有笑,他很感慨地伸出手来像是想要碰一碰玄灵的脸,却又在将要触及自己布下那个结界的时候骤然收回手去。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叫曹明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曹明抱着膀子在一边冷冷问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不想走的话就放我走吧。”
那种有点诡异的气氛就被曹明生生破坏殆尽,梁兴露出一个无声的苦笑,他最后还是什么都再没有与玄灵说,扭头就走了。
玄灵却忽然喊道:“你要是回不来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梁兴扬只是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挥了挥,玄灵知道他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了,于是很平静地任由眼泪流了满脸。
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眼泪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为什么而流的,似乎当年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时她也没有哭,是被恨意生生地把眼泪都蒸干了。可这一次她感到了一点悲哀,或许是因为这是一种已经能被预测到的死亡,而她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忽然有一个有点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在哪发生了什么”
曹明带着梁兴扬走出很远,他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且看上去余怒未消。
直到他听见梁兴扬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霍然回过头去,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梁兴扬慢悠悠道。“是觉得自己被我们愚弄了,还是被你的师父愚弄了”
这是个很辛辣的问题,甚至于有些像是在激将。
不过曹明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妖怪也有心么你们不过是会蛊惑人心罢了,就像是现在一样。”
梁兴扬不以为忤地一笑,甚至是觉得曹明倒当真是倔强得近乎有些可爱。
“妖也是有心的,甚至还会更加真诚一些。”
曹明没说话,只微微地勾了一下唇,显然是不大相信这一点。
梁兴扬没有再辩解下去,只是很平静地走他的路。
曹明又静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去送死”
梁兴扬冲他笑了一下,他的牙在日光下闪出一点很炫目的光来。
“我要是说为了去救你姐姐,你信么”
这肯定不是实话,曹明心想。这只能代表他不打算说实话,而有此一问的自己看上去简直是个傻子。
此地其实离幽州城不远,只曹明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他有的时候在想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背叛,可是转念一想梁兴扬只身前去又像是自投罗网,于是便也不能说是他背叛了师门——再一想,他又不是为了把梁兴扬绳之以法而答应他的,是为了让他救自己的姐姐。
而他现在也知道自己回去究竟会面对什么了。
到现在曹明才意识到,梁兴扬在白云观弟子眼里恶名累累其实很大一部分账都不能算在他头上,随之而来的便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师祖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不惜用自家弟子的性命,去堆砌一份虚假的仇恨是什么让师祖如此在意这个妖怪,这后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曹明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似乎是触及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一个可能吞噬他性命的秘密,当然,或许就在他接受了这个命令的一瞬间,在熟知内情的人眼里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有多少人认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他还能这样堂皇地回到幽州城去吗
梁兴扬的脚步忽然一停,转头看向曹明。
曹明有些紧张地看着梁兴扬,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才摆出惯常的冷脸来。“怎么,你改变主意打算杀了我”
“不要这么悲观。”梁兴扬上下打量着曹明。“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不太适合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所以得给你化化妆。”
曹明叫他切中了心事,半晌都没有出声,最后只是把眼一闭瓮声瓮气道:“悉听尊便。”
梁兴扬笑出了声来。
曹明感觉一双有些凉的手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可转念一想梁兴扬又不是非得用这种法子才能伤害到自己,于是放松下来。
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术法的痕迹,便听见梁兴扬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