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沉默一瞬,却忘了眼下不是他能走神的时候,下一刻李寒琚便从那些水流交织而成的网中挣脱了出来,不得不说李寒琚的实力在如今的白云观应当也算得上是顶尖,毕竟他比旁人多了许多的时间。
“还是留下来吧!”李寒琚狞笑道。
梁兴扬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弯折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让李寒琚甩出来的几张符纸都落在了空处。下一瞬李寒琚眼前便是一空,他有那么一瞬间寻不到梁兴扬的身影,下一刻却看见有什么极为细小的东西从塔顶滚落了下去,那东西在风中翻滚着,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叫他想要伸手去抓也不能够。
竟是梁兴扬在那一瞬间便已经变回了原型,他倒是果断得很。
李寒琚凝视着眼前这空荡荡的一片,却是笑了起来。
他想,要是梁兴扬依旧没有改一改那脾气的话,他们两个是很快便要再次见面的。
因为梁兴扬一定要去救曹明和曹华。
曹华现下对妖皇来说还算是有用处,是以不能轻易动她,可曹明却不一样,只要放出消息说曹明被妖邪所惑当被正法,梁兴扬便一定得出现。
李寒琚下了镇妖塔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曹家重重围困起来,曹华便只好接着装她的昏迷,不过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一日日好起来,甚至正逐渐在恢复到中毒之前的情形去。
解毒之事显然不是李寒琚要做的,这便只有一种可能,是梁兴扬提前筹划好了这一切,算着她会有一段能用以养伤的时间,也算到这段时间足够她解毒。
所以曹华反而不大急于去探究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因为她活得愈好,就愈有人的算盘要落空。她只是不大清楚梁兴扬该如何在这样严密的围困之下同自己通消息,不过这也很快有了答案。
恰逢月圆之夜,曹华因着正在愈合的伤口处所传来的麻痒之感而辗转反侧,忽然感觉自己心口有什么东西微微悸动了一下。
曹华一下子便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怕牵动伤口也怕被外头日夜守着的女冠发现什么端倪,便只是慢慢抬起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胸腔之中多了一颗心脏,而且那颗全新的心脏正愈发蓬勃地跳动着,直到和她原本的脉息合二为一。
这时候,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
“不知有没有吓到曹姑娘先前便想到可能被白云观的那些家伙阻了你我交流的通路,为姑娘解毒的时候便留了这样的后手,唐突了。”
是梁兴扬的声音。
曹华眉目一松,在心中默念道:“无妨,我想到你不会就这样音讯全无的——是要我做什么”
梁兴扬道:“曹姑娘也知道令弟是要被处决了吧”
曹华自然是知道的,李寒琚或许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安抚曹华的时候叫她对梁兴扬心生怨恨,因此反复叫人告诉她曹明之所以有这样的下场全是因为梁兴扬的教唆。
可曹华心里是清楚得很,梁兴扬说的都不是假话,曹明在奉命前去追杀梁兴扬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是个死人,若是想要活命更要同梁兴扬同仇敌忾,从前她还会觉得这有一点里通外敌的嫌疑,可知道了李寒琚莫名对自己下毒或许是与妖皇勾结在一起之后,这最后一点顾虑便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李寒琚为何要与妖皇沆瀣一气,可既然知道了便是用自己的命给李寒琚添堵也在所不辞,只可惜自己要是说出这些话去只会被当成是发了癔症或是被妖族蛊惑,自然半点用都不会有。
所以她答话的时候也很平静,没半点怨恨的意思。
“知道,他的命数早就被定下了,若是你救不得他,那也是已经给他白挣回些日子。”
梁兴扬却道:“自然要救,不仅要救还要在李寒琚脸上抽一记耳光,出了幽州城我自然有办法叫你们改头换面,只是此后少不得要颠沛流离些。”
“是么那也比在这里躺着当个活死人或是当那妖皇的甚么容器要强。”曹华微微冷笑起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罢,不必顾虑我们两个。”
“是要曹姑娘帮忙。”梁兴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郑重。“令弟是三日后的午时要被处斩,曹姑娘务必听我的指挥,在那一日将你腕上如今这一颗尖晶石砸碎。”
这件事自然不难,曹华一口便应下了。如今她还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且从来没显出过要自寻死路的意思,所以那些人对她还算得上客气,屋子里什么都不缺,就算是用那白玉迎枕去砸也尽够了。
“你当日留下的不止是个防身的咒术吧”她笑问道。
只听见梁兴扬朗声笑了起来。
“在绳子上是只留了个防身的术法,可是石头里面却另有手脚,为免李寒琚小心太过探究姑娘都想了些什么,这便不与姑娘说了。”
曹华奇道:“那你就不怕他知道我现下在想什么,把这石头直接毁了”
梁兴扬却含含糊糊道:“他若拿走自然有被拿走的法子,当场毁了也有当场毁了的法子,便不劳姑娘挂心。”
而后梁兴扬的声音便沉寂了下去。
李寒琚的心思也全在防着梁兴扬前来劫人上头,并没真来搜捡曹华脑子里都有些什么古怪念头,三日一晃而过,曹华早上醒转的很早,只在屋子里盯着那日影挪动一声不吭,旁人当她是知道自己弟弟今日要命归黄泉而无可奈何,都不觉得奇怪。
处斩曹明,是白云观的意思,自然也用白云观的手段。
因此没有刽子手也没有鬼头刀,只有一个在白云观之前被绑缚了的曹明在地上跪着,四面都没有人敢于近前来看,只是站在远处抻长了脖子。
来送曹明上路的是曹明的师父,他这师父不知其中内情只当徒弟真是被妖邪蛊惑,正是一脸的沉痛之色,提剑走上前来。
曹明仰着脸,只对他的师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