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看着剑横秋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剑横秋低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梁兴扬的腕子,将他袖袍掀开一截。“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见过这东西全貌的。”
梁兴扬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去,将那一串流光溢彩的珠链重新盖住,道:“你倒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自不觉得这话有什么讽刺的意味,然而剑横秋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几乎是他最不曾想到过的一场失败,梁兴扬体内的力量对他来说依旧是心头的一根刺,不过想到真相或许便会在他见到妖皇之后大白,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我就是在撒谎,总要让她觉得我是有所图的。”梁兴扬淡淡道。
他很肯定自己能去除雷火烧灼的痕迹,因为当时蓝玉身上的疤痕就是被他除去的,当然是他看着蓝玉日日愁容满面才替他打算了一番,当初只觉得是孔雀一族爱美见不得自己身上留下这样的疤痕,现在想来却是因为蓝玉一早就知道那个预言,不希望自己与预言有牵扯的可能性。
“那么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剑横秋眯了眯眼睛。
梁兴扬哈哈大笑起来,道:“保密。”
剑横秋猝不及防叫他堵了回去,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梁兴扬做药的时候绝不肯叫蓝玦或是他手下的人看着,蓝玦对此本还有些怀疑觉得梁兴扬是要暗地里动什么手脚,两边正扯皮时只见玄灵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十分坦诚道:“他是不好意思在人前变出珍珠来!不然你问他肯不肯叫你看珍珠是怎么变成珍珠粉的”
蓝玦一愣,见梁兴扬神情仿佛也有些尴尬,反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梁兴扬则有些嗔怒地看了玄灵一眼,道:“是了,若是不放心大可将材料一样样验过,可珍珠是怎么来的却是恕我不能透露,若是这也不能应下的话,城主还是另请高明罢。”
梁兴扬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羞恼的薄红,蓝玦一见倒是若有所思,看来这珍珠不是蚌精妖力所凝结的,是以显得有些私密,转念一想等那药做成了自己再来查验倒也不是难事,是以当下顺水推舟便离了此地。
蓝玦出了院落,梁兴扬脸上的薄怒便消失无踪了。他叹了口气,对着兴高采烈的玄灵道:“我还担心会出什么纰漏。”
玄灵哼了一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无用”
“只是担心你在他面前露了什么马脚。”梁兴扬苦笑道。
“他那个脑子,便是换凌无名来演戏也不会被看出来什么。”玄灵一扬眉。“此番我这样配合,你总要给我些好处吧”
她本也是开个玩笑,现下与梁兴扬真绑在一条船上冲着妖皇横冲直撞而去,她其实心中是没什么底气的,是以比平日乖巧了许多,虽不知梁兴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却也知道唯有靠着梁兴扬这些显着有些莫名的谋划才能有希望站到妖皇的面前去。
玄灵暗暗咬牙,她其实知道这一行加起来也不是妖皇的对手,可总要去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容不下那个小小的山门为什么不能让她的师父活着
也许对妖皇来说那不过是抬手碾碎了一只蝼蚁,可她失去的却几乎是全部。
玄灵从不知道自己心中可以有这么多的恨,那是从前她复仇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心绪,汹涌而来似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梁兴扬看着玄灵翻涌着暗色的眼,一时间唯有叹息。
玄灵忽然觉得额间一凉,是梁兴扬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缀着珍珠的银链来,替玄灵系在了头上,而玄灵方才正出神间,倒也没有反抗的意思,直到那珍珠落在额前,一股清凉之气直冲她灵台,她才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她摸了摸,只觉触手温润光滑,梁兴扬则一摊手道:“你不是向我要好处”
玄灵随手幻化出一面水镜放在眼前端详,见那是一颗硕大的珍珠,色彩同她平时所见都有不同,竟是淡淡的粉色,她心中其实喜欢,不过嘴上不肯承认,只道:“你哭出来的东西送与我做好处,还真是打了好算盘。”
梁兴扬无奈道:“这不是我的眼泪所化。”
玄灵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叫他推进屋子里去了。剑横秋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是适时开口,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很花心思。”
梁兴扬的手微微一顿,冷然道:“是拜你所赐。”
剑横秋摇头道:“别把什么罪名都怪在我的头上,我只能算是个帮凶不是么是她的哥哥亲手造就了这一切。”
梁兴扬面色更冷,开始从乾坤袋中往外取草药与珍珠。他其实随身便带着那些珍珠,因为对一个妖族来说,时时刻刻想要有眼泪便能生出些泪意来是件很难的事情。
这些珍珠,来自于很久之前的那一场恸哭,那时他以为他已经流尽了这一生的泪。
可妖族的一生其实还很漫长。
剑横秋看他忙碌,又道:“你用心头血凝出来那么一颗珍珠,也不过是保她一时的安宁,下一次又当如何”
“那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梁兴扬叹息道。“总还会有别的法子,我只是不想她性子变得那样快,她自己也会察觉到不对的。”
无相冥功的力量,最终还是悄然影响了玄灵的心智。现下并不明显,可梁兴扬其实看得出来,尤其眼下他们还走在复仇的路上,对玄灵的影响便更大了些。
剑横秋讥诮一笑,道:“假仁假义。”
梁兴扬并不动怒,他手下不停,只道:“你也不希望看见那一幕,所以没有阻止我,没有对她说出真相,甚至现在对我说这话,是为了告诉我让我在别无他法时选择来求你,你会找到更多法子,我猜的对不对,师兄”
这一声师兄倒是情真意切,可惜没能起到他预料的效果,剑横秋只是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不过他仿佛心中并不平静,是以步履也有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