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为之一静。
梁兴扬也跟着皱起眉头来,这当然不是他怀疑涂山月和萧寒衣的动机,这两个都是在妖皇的手底下吃过些苦头的,自然知道妖皇不足与谋,况且现在涂山凛是摆明了要给她的后辈撑腰,即便是有些旁的心思也该熄了。
可剑横秋说得也不错,涂山月和萧寒衣应当是避忌着妖皇的,毕竟他们的存在便是打了妖皇的脸面,妖皇把萧寒衣的妖魂抽了就是为了叫他从此之后永生永世都不得再做妖,偏生涂山月是不肯放弃敢于逆天改命的,还又遇上了梁兴扬,把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可能。
他们也该明白幽州城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在镇妖塔崩塌之前白云观对这里有着绝对的掌控力,而镇妖塔的崩塌又是在一夕之间,他们断然是不可能赶来的这样快。
涂山月笑道:“看来你是不大相信我。”
“防范而已。”剑横秋面色不变,他可从没把梁兴扬当成是他的朋友过,梁兴扬的朋友当然对他而言也就是几个陌生的家伙,突然出现在这里,就算是涂山一族的也一样是令他生疑。
涂山月哼了一声:“你倒是谨慎,如今帮手不是越多越好”
萧寒衣却按了按涂山月的手止住了这一场没来由的争端,他微微皱着眉,梁兴扬一看心中便有些忐忑,想这其中恐怕是真有些问题,只是涂山月来之前并未想到过而已。
“说起来此事是有些奇怪。”萧寒衣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他是对着梁兴扬说的,显然是明白剑横秋这一问是应当却依旧有些愤怒,所以不愿意同剑横秋再多说些什么,他道:“我们是收到了一封信,说是幽州城镇妖塔有变,故人或许需要帮助。”
涂山凛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觉着自己这两个后辈因着一封信便跑来这藏龙卧虎的幽州城是不是太轻率了些,涂山月和萧寒衣可以不在乎剑横秋是怎样的态度,然而对着涂山凛却不能混不在意,涂山月道:“我们也知道幽州城是个什么所在,担心这是白云观设下的圈套。”
说着她看了萧寒衣一眼,梁兴扬也很清楚她为何觉得白云观会同他们之间扯上关系,是因着萧寒衣这一世本是个道士,那道观叫涂山月为了复仇整治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想来闹到白云观里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世人说同行相轻当然是真的,同行之间遇见了总要贬谪一番对面的不是以示自己是有多么的高明,即便是面上不会做这等事,背地里也一样是要如此行事的。便是白云观是天下修道之人心目中的翘楚也免不了被同行所轻,但素日里轻便轻了,一旦遇上什么棘手没法解决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想着去请能人来为自己做主。
当日涂山月并未真正赶尽杀绝,许是有逃了出来的来白云观陈清了事由,白云观见这是两个大妖不好大张旗鼓地派人出来,便写了这样一封信也尚未可知,涂山月一开始是这样想的,然而那信上是明明白白写了故人究竟是谁,涂山月晓得自己是承了梁兴扬的大恩,故而便是九成九的可能是个陷阱等着抓她和萧寒衣两个,她也还是来了。
结果还未到幽州城便出了镇妖塔崩裂这样泼天的大事,涂山月当下便知道无论这封信是不是白云观的圈套都已经无关紧要,毕竟镇妖塔是白云观多年以来的根基,一朝出事白云观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自己的圈套要不要收紧后面更是在幽州城外看见了从塔内带着千万年被镇压的积怨而出的上古大妖们叫白云观狼狈不堪甚至于四下逃窜的模样,进城便也更正大光明些。
“一进来便见到了你们,就跟着来了。”涂山月从袖中把那信抽了出来递给梁兴扬看,梁兴扬一看信纸眉头就先是跳了跳,接信的时候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怎么”剑横秋问道。
“我本以为我与他的缘分是早已经尽了,毕竟他是要做孔雀一族的王,孔雀一族不算能征善战,也不会公然与妖皇作对,便是他心中承我的情,当了这个王便不会再做些什么。”梁兴扬并不隐瞒,那信纸上并未署名,却是用翠绿的墨写成的,他同自己那串手链实在是呆得太久了,一看便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混在墨水里头。
这混在墨水里的不是手段,只是一个信息,也不是给涂山月看的信息,而是给梁兴扬,显然写信的不说了解涂山月也算是了解梁兴扬,知道这封信最后是会到他的手中。
墨水里头混着的是孔雀石。
写信的是蓝玉。
他本以为蓝玉同他之间是再没什么瓜葛了,对此梁兴扬并不觉得有多么的难以接受,因着蓝玉要做他的王,这不能怪蓝玉,最初蓝玉失去的东西定然是会成为他的一个执念,他总不能拦着蓝玉去追求执念,再者说蓝玉帮了他这许多,当年的救命之恩是早已经还清了。
便是还不清又如何呢他总不能去要求些什么。
却不想投桃报李总是好用的,那虽然是个人族发明出来的词儿,却也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则。
信上果然只写着梁兴扬或许会出现在幽州城需要帮手,而幽州城里不日会有变。想来蓝玉做了孔雀一族的王之后从妖皇的动向里窥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倒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打听到的涂山月。
不过涂山月的事情在妖族或许也是广为流传,毕竟明面上那是妖皇情深似海的证据也是原本身为望族的涂山一族如今不得妖皇青眼的最佳理由,看来便是李寒琚没有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将镇妖塔打开,妖皇也很快就会下这个命令了——
梁兴扬的眼瞳忽然一缩。
不对,妖皇应当不希望这塔中的某些妖族现世,如果这真的是妖皇计划的一部分,只能证明妖皇也意识到了终焉之刻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