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倒是对梁兴扬的忧心忡忡懵然不知,只当他这表情是不满于自己没有听从他的安排擅自跑到了塔顶上。这镇妖塔的名头她倒是也听那男人说过几回,只是真来了此地却觉得并不是多么厉害,至少她这样的小妖怪都能稳稳站在上头——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因着她体内那一片玄女残魂,才让她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而不是被镇妖塔压制得喘不上起来。
于是她叉着腰道:“左右我是已经来了,与我秋后算账也不该是算怎么找到你这么一点小事吧我也想尽一份力,难道不行”
梁兴扬苦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对此事居然也很有热情。”
他将目光中的闪烁强压下去了,而剑横秋在一旁却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来,与梁兴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梁兴扬微不可见地点一点头,倒是露出了安抚的神情,毕竟玄女此刻总归绝不是站在妖皇那一边的,或许这对玄灵是一件坏事对他们两个也不见得是好事,但是对于整个布局却没什么妨碍。
眼下还不知道妖皇什么时候会出现,镇妖塔这样大大的动静显然瞒不过他去,而他若是知道镇妖塔与门之间的关系,知道这座塔开启之后若是梁兴扬利用得当就能坏了他全盘布局,想来也是坐不住的。
梁兴扬深知此刻不能再与玄灵说些废话,道:“那你便留在这里,和曹明一起帮我护法。”
玄灵有些嫌弃地看了曹明一眼,她对道士的恶感倒是没那么强烈,毕竟当年男人也是一副道士打扮如今梁兴扬也是一样,看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习惯了,她点一点头,梁兴扬团团对着涂山凛几个拱手道:“那便拜托诸位了。”
蓁蓁道:“你不叫我镇守五方也不叫我为你护法,甚至于先前看你犹豫,只怕是人手不足的时候而言不曾把我算在里头,怎么,是信不过我么”
梁兴扬道:“自然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
说着他在蓁蓁耳边低语了几句,为了不叫玄灵听见还用了传音入密的法子,只是他的实力传音入密也不足以将涂山凛混弄过去,涂山凛看着他的神情便是有些玩味之意了。
梁兴扬正色道:“我知道此事危险,若非我镇守此处还有要事,这北方之位本该给你。”
蓁蓁的原身是海岛上生出来的蛇,自然是有些水属性在的,不过也有些牵强附会,其实没有梁兴扬来得合适些。只是她知道梁兴扬那不是一句托词,他那条手链上的石头里定然还有旁的玄机,单看他手中紧握着的五颗石头便知道是有些不方便全说出来的东西,再说了都到这危急存亡的关头,她与妖皇之间又有着积怨,便是一时冒险些她也是乐意的。
她也点头,很快塔顶就只剩下梁兴扬与玄灵曹明三个。梁兴扬看着他们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知道这两个家伙此刻在这里便是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他毕竟不愿意看见亲近熟悉之辈死去,若是自己布置好了妖皇一时间还没有来,倒是还可以设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若是时间不够,他们两个便只有自求多福了。其实要是论关系亲疏,梁兴扬当然是更担心玄灵些,只是理智也告诉他玄灵身上那片玄女的残魂便能保住玄灵无恙,就是不知道保住了这躯体,壳子里头还能剩下些什么,更应该担心的反而是曹明。
曹明看着有些轻狂不自量力,脑子其实转得倒快,知道梁兴扬在担心些什么,也与他说了真心话。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在道士里也不能算是顶尖的,来这塔上并非是一定要给你添乱。只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梁兴扬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曹明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仿佛是想要自己底气更足些。
“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总不能是道士一个两个全跑得不见影踪,反而单单叫你一个妖族来救天下吧这让旁人怎么看我们这些道士李寒琚固然是个混蛋——”他顿了顿,仿佛还是很不习惯直呼昔日高高在上之人的名字,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常态接着往下说。“——但我要叫你知道,这年月里做道士的也不都是看着道士安稳,更有真想要为人族做些事情,将那危害一方的妖族尽数铲除的!”
这为害一方四个字似乎是花了一点力气才塞进去的,应当是曹明说到一半才想起来梁兴扬也好先前镇妖塔上谋划着要挫败妖族的这几个也罢可都是妖族,梁兴扬也不怪他,曹明年轻气盛不说,在白云观里被将养了这许多年耳濡目染的都是妖族尽数是祸害那一套,而今能认清了事实便已经很不错了。
他微微笑道:“可我也能算个道士,你叫我妖道我还会更欢喜些。”
曹明一时语塞,大概是觉得自己跟不上梁兴扬的思路,半晌一挥手道:“总之我也敢为天下人死,妖皇我对付不了,他若是有什么排头先遣的队伍,我总能出手了吧”
忽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怕也未必。”
那声音叫梁兴扬感觉陌生而熟悉,熟悉是因为他当然听过这声音甚至是与这声音的主人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说陌生是因为如今听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一贯的矜傲,反而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想来这差事他是不愿意做。
可惜妖皇的命令,又岂是想要拒绝便能拒绝的呢
梁兴扬其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早就想到这一天总是回来的。
他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道:“蓝玉。”
梁兴扬很清楚,从蓝玉要成为孔雀族族长的那一天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蓝玉站在塔顶的时候脸色也有些苍白,想来是因为镇妖塔的力量叫他绝不好受,他也果然是知道自己会遇到的是谁,但他害死来了。
蓝玉道:“我必须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