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的话让众人都是悚然一惊。
妖皇难道不知什么时候是已经到了么以他的性子会肯在暗处看这样一场戏,而不是当场便用雷霆手腕惩罚这个背叛了他的妖族蓝玉如今这固然是身死可依旧还能入轮回之中,要是真的以叛徒的罪名论处,那便是当年萧寒衣一般的下场,被抽了妖魂,运气好的是入轮回当人族去,运气不好便就此魂飞魄散。
难道是妖皇的仁慈
妖皇可不像是会对叛徒仁慈的。
或者是梁兴扬在开玩笑那便更是无稽之谈,梁兴扬这时候不会开玩笑,更不会用妖皇来开玩笑。所以曹明和玄灵的表情也骤然紧绷起来,只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如临大敌是没什么用处的,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妖皇。
曹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依旧站在这里,知道对面是妖皇的那一刻他便应该已经没了什么斗志,那毕竟是妖皇,而他是个对付不了什么妖怪的家伙。
玄灵也不大清楚自己心头所翻涌着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那似乎混杂了悲伤与愤怒,但她和妖皇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忽然生出这许多感慨来
一时静默,梁兴扬却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盯着那一处虚空。
终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梁兴扬的全副心思都在妖皇身上,没注意到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玄灵的面色便骤然变为雪白,仿佛是遭了什么重击一般。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玄灵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颤抖,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绝非是恐惧的战栗。
“你是猜到了孤会在这里出现,还是感觉到了孤的存在”妖皇顿了顿,道:“应当不会是感觉到了,你应该也已经明白,你与孤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梁兴扬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明白的一切都逃不过妖皇的眼睛去,他在猜测中逐渐逼近了事实,然而妖皇也同时从他的动向里猜测出了他掌握的一切,唯一让梁兴扬感到奇怪的只是妖皇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出现在这里,而非想办法在半路阻截自己。
这总不会是因为妖皇有着足够的自信,他也应该早已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那是真正能够动摇他谋划的东西,他不相信妖皇会无动于衷。
妖皇是凭空浮现出来的,这一次他们的距离很近,一切初次见面时没能看清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明晰了起来,比如说妖皇的瞳孔最深处其实燃烧着一点疯狂的意味,那是不肯熄灭的仇恨之火,比如说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似乎的确是尸妖的某种特征,只不过是在此之前从未有妖族敢于将尸妖两个字与高高在上的妖皇联系在一起。
妖皇打量着梁兴扬,像是在看着什么珍奇的玩具。
他低笑道:“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没有让孤失望。”
梁兴扬的气势倒是也不落分毫,他一样是微笑着看向妖皇,就好像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什么难以战胜的对手,不过是一个等着与他煮茶闲话的老朋友。
这老朋友可是有些要命。
梁兴扬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却不阻止我,是觉得看虫子挣扎很有趣,还是因为我的动作正中了你的下怀”
妖皇唇角那一点悠闲的笑意微微凝固了。
他显然没想到梁兴扬连这一层也能想得通透。
梁兴扬知道自己猜对了,妖皇并不是盲目的自大,虽然他也的确有着自大的资本,但他毕竟是筹谋了千年万年等着这世界毁灭的终局到来,为此他付出了无限的耐心然而甚至于没有将之表露出一分一毫,这就证明妖皇从不像是旁的妖族看起来的那样狂妄。
他知道天地的规则是不能被违逆的,若是仰仗着自己的力量便一意孤行,只会被天地清除。
所以妖皇所做的不过是打开了那扇门而后安心地等待,等待利用天地的规则去毁灭天地。
他如何会让梁兴扬有真正的机会来破坏他的筹谋之所以留到了今日,定是因为这同样也是妖皇的机会。
梁兴扬笃定道:“你等不及了,让我想一想,即便是有镇妖塔的阻止,天地之间扭曲的力量也正在将那扇门闭合,即便两方天地会因为崩溃扭曲的力量而毁灭,那也不是彻底的毁灭。”
天地的法则太过深奥,这本不是他应该参详的,他曾经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是险些走火入魔,但最后也总算还有了一点收获。
妖皇的表情告诉梁兴扬,他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所以你今日来了。”梁兴扬毫无惧色地看着妖皇,缓缓道。“你知道门的开启和关闭都要五行的力量,也知道我要借助镇妖塔用五行最极致的力量来关闭那扇门,更知道如果这力量崩溃,此时此地你就可以彻底将那扇门破坏,让两方天地永远联结在一处而不能被分开,到那个时候毁灭就是必然的,甚至于破坏那扇门的时候所迸发的力量就已经足够毁灭大部分发生灵,剩下的便只是等待。”
妖皇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猜到了一切。但你很弱小,即便是身上有着一片残魂,也一样无法阻止孤。”
他张开双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塔下的一切。
在足够高的地方,看人与妖奔忙,的确就像是看着虫豸的挣扎一般。
妖皇道:“今日一切都将毁灭,本来也许这世界在几乎毁灭之后还能苟延残喘下去,但因为你要救他们,所以我想要的彻底的毁灭总会到来。”
“所以你没有阻止蓝玉。”梁兴扬淡淡道。“因为在你看来轮回也会彻底被毁灭,他是不是入了轮回已经不重要。”
“毕竟在我要对你动手之前,他也算是忠诚。”妖皇承认道。“就当这是我的一点仁慈吧。”
“仁慈在毁灭整个世界之前施舍出的一点仁慈”梁兴扬冷笑。“就像是猛虎对着齿间的残渣哭泣那样的仁慈么你会毁灭于这种仁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