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葫芦谷大营修建至今还不到一年,虽经过所有军士不断修葺,但打眼望去仍显简陋。东、西、北三面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就是军士的营房,十多座静室就错落在营房之中,其本意就是由军士们为闭关之人护法。
罗嘉昕和花建峰去了东面,马楚成和纪东平去了西面,陈瑜带林自鹏去了北面,这里同时也是陈瑜在仪仗队的职房所在地。
年节已过,元宵未至。得益于已经回暖的天气,葫芦谷崖顶的积雪开始融化,一滴滴雪水连成串掉落,在静室门前汇成一汪浅浅的水洼。
“林兄弟快进去吧,我就在外面为你护法。”给林自鹏一个安心的笑脸,看着他蹦过水洼步入静室,看着他合上静室石门,然后里面传来阵法的波动,陈瑜轻拍储物袋取出蒲团,就盘膝坐在水洼一旁。
校场上喊杀声震天,已经是下午,队列、穿针引线之后,仪仗队开始炼剑。陈瑜四处打量一番,与罗嘉昕和马楚成遥遥点头示意。
收回目光,见小花抓耳挠腮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陈瑜微笑道:“好,你也去修炼吧。记住,不准再用定身符!”
小花吱吱的欢呼一声,奋力一跳跃下悬崖,身在半空即小嘴一张,吐出一把三尺长剑。然后,它就吱吱大叫着,在校场上空歪歪扭扭的练习御剑飞行。
再向罗嘉昕那里看一眼,陈瑜微微闭上眼帘,开始梳理风临城最近的暗流。
数月前,风临城各宗门、家族在城主府的代表许怀义,被罗虚之伙同方雍和穆子昭一举拿下,同时也将盘踞风临城近千年,存在的历史比罗氏更久远的许氏一族给族灭。
没了许氏一族,令人意外的是,风临各宗门、家族并没有就此全部投入罗虚之麾下,大部分势力竟是另寻靠山。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构陷穆子昭。”陈瑜心中极为懊悔。
小花拥有神乎其技的空空术,当初才凝气一层之时,就能从师父陈三思的储物袋里取出令牌,当然最终被师父抓个正着,但也足以证明,小花的空空术极为不俗。
陈瑜闭关冲击筑基境界时,不时通过心口那滴魂血与小花联系。或许直到现在,风狸的老仆吴叔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储物袋里多了好几个纸团!
有吴叔练手,小花总算壮起胆子,将一份空白调令塞进了穆子昭的衣袖!
同时也是罗虚之疑心生暗鬼,他怎么就不想想,如果当真是穆子昭所为,他为什么没有将调令收进储物袋!这么拙劣的构陷,罗虚之竟真的就对穆子昭生了怀疑,整件事顺利的令陈瑜都不敢相信!
陈瑜敢构陷穆子昭,只因这位穆大统领手握风临城兵权。外戚掌兵,此事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
接着进入矿洞时,罗虚之竟传音给陈瑜,要他找机会杀了方绍!
从那时起陈瑜才发现,要覆灭风临罗氏,根本不需要风烈和风沫,罗氏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所以风烈和风沫一场大战两败俱伤,虽然跟陈瑜最初的设想有些出入,但他已经不在意了。
在矿洞里,有罗虚之的命令背书,陈瑜如果要杀方绍根本不用顾忌景蕊。他只是担心,杀了方绍之后要独自承受方雍的怒火,因为罗虚之不会给他撑腰。
要么有明确的命令,要么由罗虚之的倪、施、苗、马四大家臣动手杀方绍,才能令罗虚之和方雍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陈瑜为此真可谓是殚精竭虑。
出了矿洞之后,由于风临境内突然多了无数妖修,方绍一直呆在城内,这可把陈瑜给着急坏了。为了给罗虚之制造机会,他只好狗拿耗子,为重启樟木矿场而出谋划策。
如今方绍远在数百里之外,夫人罗方氏三天两头为其送去关心,陈瑜在一旁看地分明,他不禁感到好笑。他相信,定是夫人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着急。
这对夫妻,平日竟装得没事人一般,真真是同床异梦。
数月以来,风临的宗门、家族大部分都投在了方雍和穆子昭的门下,还有一部分投向了如今的度支司长老刘穷已,投向罗虚之的势力少之又少。眼见着许氏倒下却喂饱了别人,陈瑜不相信,这口气罗虚之真能咽得下去
最重要的是,方雍已经是结丹巅峰境界。而方氏曾经可不是拓跋氏的家臣,更没有弑杀过自己的家主。风临城数百年来将出现第一位元婴,以罗虚之的心性,他能容忍吗
方雍即将前往风沫城为长公子求亲,而中洲各城联姻,其中礼仪之繁琐足以跟凡人比肩。求亲的过程中,罗虚之有足够的机会,携琉璃弓拦路斩杀方雍。
势力不如方雍,实力将被方雍超过,求亲是陈瑜为罗虚之创造的机会,就看他如何把握!
咕咚!突然一声脆响,将陈瑜从漫无边际的遐想中拉回。睁开眼睛看去,已是夕阳西下。
林自鹏他们都不是参悟大道,各有一瓶筑基丹辅助,要想成功筑基并不难。但三个静室都没有动静,想来是他们修炼的功法等级太低,法力还不够精湛吧。
仪仗队的军士已经结束了训练,正在排成几个长龙准备打饭。陈瑜已经是筑基境界可以辟谷,而且为人护法确实不好擅自远离,况且他真没觉得饿。
整个葫芦谷大营,如今只有小花满是兴奋的吱吱大叫。它祭起宝剑,似没头苍蝇又似醉洒一般,小小的身子随着宝剑忽东忽西,歪歪扭扭的忽上忽下。
它御剑从军士们头顶掠过,吓地人们哗然四散。它拖着长长的虹光,疾驰着飞向崖壁,眼见着就要撞上,惹得军士们惊呼连连,却在剑尖与崖壁只差毫厘之际,虹光突然冲天而起。
小花的御剑飞行已经极为纯熟,之所以飞得七扭八歪,它是故意的。它是想以此告诉陈瑜,自己还需好好修炼,不然陈瑜会抓它回去认字。
咕咚!又一声脆响,陈瑜这次看得很清楚,是一滴雪水从崖顶掉进眼前的水洼。
元宵未至,黄昏时分天气再次转冷,崖顶雪水不再成串,而眼前水洼的周围泥土,已经出现冰纹。
陈瑜看向眼前水洼,几株细小的枯草把自己当成船,把水洼当成江海,正在其中缓缓沉浮。晚风习习,这几株枯草似加了帆,鼓足了劲在水洼里游荡。
陈瑜看着水洼,以他作为修士的心性,一时竟有些痴了。
太阳继续下山,很快整个天地只剩余晖。寒意渐起,陈瑜身上的棕色皮甲开始发硬,有阵阵冷意渗进身上,被他习惯性的以法力抵消。
不多时,余晖也开始消退,马上就要天黑了。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刚才借了风势,还在水洼里游荡的那几株枯草,缓缓地停了下来。接着……
又一记“咕咚”声响,又一滴雪水掉落。陈瑜眼中爆发出强烈的紫芒,他下意识地施展了破妄瞳术。水洼还在荡漾,还在反射着微弱的天光,还没有结冰。然而这几株枯草的周围,迅速伸展出无数比头发丝还细的纤毫,这是冰针!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尽暗,陈瑜不再关注周围的一切,他借着天上排列整齐的繁星,以及东方天际开始涌现光芒的明月,仔细看着眼前的水洼。
冰针渐粗渐长,缓缓向四周漫沿。当明月清冷的光辉洒遍天地之时,眼前水洼彻底冰封。
陈瑜一直注视着这一过程,他眼中泛紫唯恐错过任何细节。他看地很清楚:原来,积水结冰,是从枯草开始的!
这一刻,陈瑜仍然泛紫的眼睛里,涌动着丝丝明悟。
瓠号术!陈瑜和紫苏自创的这门术法一旦施展,不论瓠号金锥还是瓠号火球,与眼前这处水洼里的枯草,是何其相似!
瓠号金锥打入敌人体内,会以敌人法力为养份迅速将自己壮大,继而化作无数细若毫发的金锥,闪辉着金属光泽透敌人之体而出。
这几株枯草冰封水洼的过程,就是瓠号术的写照。
然而,枯草伸展出的冰针,最终之所以能够冰封水洼,是因为枯草本身被浸泡在水中,已经与洼中水不分彼此。可瓠号术本身就是异物,对修士而言,别人的法力侵入体内,会本能的将其炼化。要如何在被炼化的过程中,仍然保持瓠号术的本来面貌
陈瑜不禁陷入苦思,他很自然的,想到了鸩虱蛊。此毒噬人元婴、蚀人金丹、蛀人道台的特性曾经给了陈瑜极大的启发,他如今只能继续这个思路。
仪仗队的军士本就不敢打扰兄弟筑基,回营房时,见大统领端坐蒲团,浑身紫霞耀眼,更有剧烈的修为波动传来。军士们更不敢打扰,各自悄然回到营房。
小花疯玩了整个下午,本想随军士一起去打饭,偶然见陈瑜似在修炼。作为灵宠它倒没忘了自己的本份,御剑来到陈瑜身边,收回宝剑吐出一只储物袋,它吃着松子戒备着周围,小心的帮陈瑜护法。
鸩虱蛊就像黏菌,虽无知无识却总能找到修士修为的破绽之处,择其极微小的空隙肆意渗入,进而坏了修士的根基要了人的命。
陈瑜以鸩虱蛊参悟瓠号术,本就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而这层纸在今日之前,他无力捅破。
夜已深,明月当空。潜心惨悟的陈瑜,心中不期然的,出现了一副图。
这是一副极为简洁的,似经络、似草根、似人参、似树木枝杈的图画。开始时,陈瑜极为愕然,他见此图极为熟悉,然而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此图。
他苦思冥想,从风临城的藏经楼,到紫阳宗的藏经阁他都想了。甚至想到了《神魔炼体术》,想到了《神龙百变》身法,想到了魔蛟的记忆。
都不是。
陈瑜继续回想,他知道瓠号术大成的契机就在眼前。他脑海里既然出现了这副图,那么只要参悟出这副图为什么出现,则自己的瓠号术,立刻大成!因为这副图,就是自己捅破窗户纸的那丝力气!
那是什么呢
陈瑜不禁开始回想这短暂一生的经历,他想起小时候,然后自然而然的想起父亲。
不期然的,陈瑜想起那次在如意宗的传道石壁前,自己陷入的那个梦,那个梦里出现的那副图!
轰地一声,陈瑜脑中雷霆滚滚。他想起来了,出现在心中的,正是如意宗传道石壁前,自己陷入梦境,与父亲再次生活时,他临摹了无数遍,然而醒来后就忘记的功法运行图!
这不是功法运行图!以陈瑜今时今日的见识,他知道这绝不只是功法运行图!
这是……
即使闭目苦思,陈瑜仍然到口干舌燥。以他今时今日的见识,他终于知道,这是一副经络图!这是修士,包括妖禽、妖兽、妖木以及灵修的修仙经络图!
人、妖、灵因生而有别,经脉当然迥异。然而只要踏入仙途,只要是修士,其最主要的几条经络却没有分毫差异。
陈瑜完全可以以这几条主经络凝聚瓠号金锥,待斗法时将其打入敌人体内。本就是共有的主经络,相当于早已被浸湿的枯草,与敌人的法力天然的无分彼此,所以敌人虽然察觉有异,斗法的紧要关头也来不及将其炼化,这就可以为陈瑜锁定胜机。
这就是那股力量,可以捅破窗户纸的那一丁点力量,陈瑜找到了!
轰然雷霆在脑中响彻,这一刻,陈瑜的瓠号术终于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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