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出了富平城南门已是午后时分,李佶逃也似的行色匆匆,且连海看在眼里暗自摇头。到底是散修啊,自卑又自负。
面对别人的恭维就飘飘然,被人落了面子又嫉恨。明知自己的不足,只想着埋头自己钻研,而不肯放下不知所谓的面子就近向人请教。
不过,这位李佶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令人不敢轻视的气度这一点令且连海百思不得其解。
前方一身白色锦衣的李佶,身上既有书生的儒雅、谦和,又有军人的铁血、刚毅,最奇妙的,他身上还有一种久居上位才能拥有的淡然和从容。
要知道气质气度这东西,他不像术法神通有迹可循。若非长期浸淫、若非长期由内而外的自然流露,不可能给人这种不可轻视的感觉。
也不知陈瑜那恶贼如今到了哪里,且连海看着前方行色匆匆的李佶,嘴角不自觉地有了别样意味。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找到陈瑜之前,收此人为追随者
平州六城的传送阵许进不许出,富平城当然也不能例外。
广场上,无数修士进入风铃亭,然后震惊地发抖、兴奋的发抖走出。见他们这般模样,其他修士出于好奇也进了风铃亭,然后,他们也哆哆嗦嗦的走出,如是者不断反复。
“这陈瑜,可真是千古奇男子啊!”
“是啊是啊,多少年了,世间无人敢骂的中洲五老,竟被这陈瑜开了先河!”
“此人,是多么想死,竟敢如此放肆!”
“或许是,那些追杀他的蠢货不给力,陈瑜想让更多人追杀他”
“《讨天机老人檄》啊,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在下想反驳竟拙于口舌,不知如何下手。”
陈瑜将小花藏在衣袖,来到城南准备进山,耳边却传来一阵阵的讨论声。
数日前,陈瑜恼怒于赵抽总是泄漏他的行踪,恰在此时天机老人公布消息:祖地有皇者之气。陈瑜一肚子火顿时迁怒于天机老人,激愤之下在风铃亭公布了《讨天机老人檄》。
这道檄文一出,整个中洲修仙界为之失声,酝酿了几日猛然暴发。
如这里的修士所言,多少年了,世间无人敢骂中洲五老,陈瑜这是开了先河啊。天机谷至今没有回应这道檄文,但世人都可以理解,陈瑜一路搅动东域风云,天机谷那些装神弄鬼测字算命之辈,是想咒死陈瑜呢,还是想测死陈瑜
然而世人都想让天机谷欠自己人情,已经有大量无名之辈跳出来宣布,义愤填膺的嚷嚷着要替天机老人杀了陈瑜。
之所以说是无名之辈,实在是那什么新明杜氏、静南李氏、普康田氏等等,别说陈瑜了,连且连海这样久居东域之人都没听过。
陈瑜进风铃亭,浏览了无数人隔空下的的战书。出亭时黝黑的脸上笑容满面,露出亮地吓人的一口白牙。
“李兄笑地如此开怀,可是得了什么喜讯”前后脚一起出亭的且连海向李佶问道。
周围数十修士正在声讨陈瑜,听到且连海的话,纷纷怒视着李佶。天机老人受此大辱,天下修士无不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无不想着杀陈瑜为天机老人泄愤,没想到在如此时候,竟有人敢大笑。
看到且连海,李佶脸上笑容一僵,神色很不自然。只是察觉到附近数十道目光,李佶双手负于身后,傲然道:“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当五鼎烹。往日陈瑜还只在东域声名显赫,如今他的大名必然传遍整个中洲。若是有朝一日,在下也能被天下修士追杀,则死而无憾!”
且连海脸上笑容一滞,暗骂一声“棒槌”!然而很快他就心里咯噔一声。
这里附近数十个修士,虽然在怒斥指责着李佶,然而他们脸上那种恍然,眼睛里闪烁的那些光芒无不预示着,他们心动了,他们也找到名扬天下的方法了。
想想看,只要抄一下陈瑜那篇檄文,其将硬安在其他四老身上……
名扬天下啊,恶名也是名。君不见,无数修士苦修一生,世人不知其出生,不知其辉煌,更不知其死亡。可只要学着陈瑜的样子骂中洲五老,则任何要都可以在一瞬间名扬天下!
世间散修想成名都快想疯了,且连海知道,经过李佶这番提醒,只要这里有一个人去骂五老,无须几日,整个中洲骂五老将成为风气潮流!
“这李佶,到底是什么人”且连海心中惊骇,再次看向黝黑的面孔上满是胡茬的李佶,暗道:“他或许是有感而发,但数日之后只要中洲修仙界骂五老成为风气,则陈瑜将不再是众矢之的。不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李佶都是替陈瑜解了围。”
“各位,在下有朋友在平州典客司任职,据他所言,陈瑜那贼子并没有去平州六城报备这说明陈瑜已经进山。”一个蓝衣筑基青年义正言辞,道:“在下不才,这就进山为天机老人除此恶贼!”
平州六城传送阵许进不许出,而且富平城的风铃亭,消息是可收不可发。那蓝衣修士如此迫不及待,定是急着前往下一座大城,好尽快公布讨丹痴大师、破阵子大师檄。
其他修士相视一眼,纷纷迈步走出禁飞大阵,然后化作数十道虹光冲天而起。
且连海看着本就空旷的广场更显寂寥,向身边李佶一礼,微笑道:“不知李兄接下来,是进山呢,还是前往下一座大城”
陈瑜心中着实别扭,他装地已经很是辛苦,而且自信绝没露馅,可这且连海怎么就抓着他不放呢陈瑜绝不会想到,在陌生人面前他的伪装已经足够以假乱真,且连海也真的相信他就是散修李佶。可问题是,散修李佶绝不该有他这样的气度。
这个且连海人还不错,知道陈瑜在异宝阁被人宰了,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嘲笑指责,而是以自己的方式,甚至手把手的,教他这样不宝鉴宝之人如何出售宝物。
说真的,如果自己当真是李佶,定要跟且连海好好结交一番。可是且连海如今明显是想要同行,这令陈瑜着实为难。
要知道陈瑜黝黑的肤色和满脸胡茬都好伪装,为独一点,身为紫阳宗亲传弟子,一旦与人斗法,他的一身紫霞是说什么也是无法隐藏的。最主要的,每日卯时,紫阳真诀会自行运转,也就是说一旦同行,最迟明日清晨,他一定会露馅。
陈瑜对且连海有了好感,然后身份泄露又不得不将他杀了,这令陈瑜很是犯难。
“在下听闻,陈瑜将前往金鳞阁参加明年的风云大比。”李佶适时的表现出不自然,微退一步与且连海拉开距离,一礼道:“在下不才,也想去金鳞阁碰碰运气。”
“李兄好志气!”且连海大赞一句,而且看不到李佶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一般,追上一步道:“既然李兄要去金镛城,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一阵。须知东域腹地虽没有那么严重的妖患,但山里的妖修实力更强,你我结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佶再退一步,抱拳道:“在下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且兄请保重!”
说着,陈瑜也顾不得失礼,一步跨出禁飞大阵,祭起小飞舟当即冲天而起。
“这自尊心,果然已经强到自负的地步。”且连海喃喃道。看着疾速而行的小飞舟,且连海微微一愣。并不是他想起陈瑜永平、上林城外多次用过此物,而是他突然意识到,普通散修向来御剑而行,这种专门的飞行法宝,对普通散修而言太耗灵石!
“你到底是谁”且连海对陈瑜更感兴趣,离开富平城御剑远远的跟在小飞舟之后。
半个月后,天气已经彻底转凉。瓦蓝的天空显得那么高远,朵朵白云显得那么悠闲。脚下森林像是鬼斧神工的画作,黄的、红的、绿的、褐的团团铺满地面,间或有映着天空的湖泊点缀,不论抬头低头,都足够令人心旷神怡。当然,如果没有烦心事的话。
“这狗皮膏药,怎么就甩不掉呢”陈瑜遥望着身后那个黑点,有些无奈地向小花问道。
半个月来,陈瑜进山,且连海也进山;陈瑜进城,且连海也进城;就连进传送阵或者住店,且连海也要无意间跟他来个偶遇。好在半个月来平安无事,即使遇到修士斗法,或者修士被妖修逼入绝境,陈瑜也是先取紫阳宗身份玉鉴,所遇陷入绝境之人只要不是同门,他就当没看到直接绕行。
小花煮好茶,以牵引术举起数倍于它的茶壶,给陈瑜倒一茶清亮的茶汤,再给自己倒一杯,然后吸溜一口满是享受的口吐芬芳。
这半月来虽说一直躲在陈瑜衣袖里不见天日,但它宿有床、食有肉,可口的时令水果任它朵颐,绵软醇香的板栗更是把它给吃腻了。自陈瑜易容以来,这些日子别提多么惬意。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小花的身上有了修为波动,它又要晋阶了!
再次美美的吸溜一口香茗,小花吐着茶香,不经意的从陈瑜腋下看向后方。
吱吱!突然,小花大叫着向陈瑜示警。
“怎么了”陈瑜向后看去,而且下意识的,第一眼就看向紧跟着自己的那个黑点。
却是数道虹光自下方森林冲天而起,他们的目标,正是且连海!
小飞舟停止飞行,并且迅速调头。
“我该怎么办”陈瑜双目泛紫,运起破妄瞳术向那里看去。围攻且连海的,是一女四男共五个筑基修士。这些人个个衣锦,手中宝剑也不是凡品,最重要的,他们攻守进退间极有章法,不是出自同一家族,定是同一宗门。
且连海不是张辟疆,这些敌人他对付任何一个都够呛,如今被五人围攻,甫一接触他就落入下风而且险象环生。
“还是怨公子好啊,不相信任何人,不对任何人生出好感,这样的人生才足够轻松。”陈瑜催动小飞舟全速赶去时,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起怨公子。
“李兄救我!”且连海早就落入下风,被一个白衣女子一剑刺中左臂,见李佶催舟赶来,立刻催促道。
“且国王室清理门户,闲杂人等休要干涉!”见小飞舟疾速赶来,一个三十余岁的红衣男子怒喝道。
这时,且连海又被一个蓝衣青年砍中右腿。血流如注,且连海在空中无法维持身形,满是恐惧地惨叫着跌落。
“还好,第一次易容,总算维持了半个月。”陈瑜收起小飞舟,将小花一把抄起放在肩上,一步跨出展开身法冲向且连海时,浑身紫霞澎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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