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到郑维新、郑惜云只是一个小插曲,陈瑜还急着赶去与刘叉汇合,见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遂一扫心中郁结,率先踩着厚实的积雪向确山奔去。
丘陵地带最不缺的就是起伏不定,每一道山谷走到尽头,必有一座小山阻于前方。当然可在绕行,可这样一来必然要多走一些冤枉路。来这里的修士谁不是心系冲虚剑法,谁愿意绕行,而令原本或许属于自己的剑法花落别家
中域的冬天相比东域和北域而言稍显温暖,所有起伏的山丘上,地面是厚厚的积雪,而积雪之上,却是青翠恼人的茂盛树冠。桂树、万年青甚至细叶榕等常青之木,在中域的深冬时节展示着它的傲骨。
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隐于暗中的敌人。在到达主峰之前,作为修士完全可以御剑飞行,然而隐藏在密林中的修士,绝不会放过出手偷袭的机会。这些人的存在,令所有修士不得不早在山外就步行,人们自我安慰道:这是出于对黄砀真人的尊敬。
“这里也太壮观了!”陈瑜感叹的看着眼前一幕,赵抽、曾新瑶和卢沐林,甚至跟随而来的周兴国,也被眼前一幕惊地合不拢嘴。
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在他们眼前的雪地上,数千丈方圆里,密密麻麻一大片,尽是或躺、或卧、或趴、或打坐的无数修士。这些人不分男女,甚至不分禽兽全都在酣睡,即使离地远也能听到他们的酣声,甚至响亮的呼噜声。
空地的正中是一堵墙,此墙高丈许、宽丈许,呈圆弧形长达数百丈向两边延伸,刚好连接了两侧的低矮山丘。这堵墙,乃是修士和他们的坐骑堆砌而成。
一头身形巨大的黑熊,四肢极其夸张的平摊,因为它的身上压了一头斑斓猛虎,以及男男女女好几个修士。巨熊的身下不知压了多少人,只知其身体周围,是一圈脸色发青的修士。整堵墙层层叠叠堆麻袋一般,大量修士、妖修像是塞腊肠,在临近中午的阳光下蔚为壮观。
“他们还真睡着了”赵抽仍然在吃惊,问曾新瑶道:“我知道世上有些阵法可令修士不知不觉入睡,但我在这里没有发现阵法波动啊”又问周兴国道:“周叔,你有没有发现”
周兴国神情凝重,闻言摇了摇头,道:“老朽汗颜,并没有发现阵法波动。”
紧了紧身上紫裘,高低起伏的丘陵阻挡了阳光,山谷吹来的风带着湿意袭来,令人很不舒服。曾新瑶先是看看周围山峦走势,然后双目氤氲了紫意,她施展了破妄瞳术看向躺满一地的所有人的面孔,稍倾即了然一笑,道:“这就是阵法!”
见陈瑜、周兴国都看向自己,便是其他来到此处的修士,也各自支棱起耳边向这里留意。曾新瑶一笑,问陈瑜道:“可还记得在如意宗,你替紫苏向杨采微求一块玉佩,而那一晚,即使有陆临风这个小丹痴,你们也着了杨采微的道”
“新瑶姐你怎么又提此事”陈瑜有些不好意思,赵抽则向卢沐林和周兴国说起杨采微。
“这里的情况跟那晚有些类似。”曾新瑶道:“杨采微点燃酸枣仁,令陆临风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而这里的酸枣仁极为特殊,乃是至少千年枣树妖,酝酿了至少三百年才有如今效果。”
千年枣树妖,长出的酸枣以法力阻止其脱落,含辛茹苦三百余年,那酸枣不但已经成了灵果,甚至无须经历埋入泥土、发芽、扎根等过程,在其母体身上就可以成妖!
“可是,我没有闻到酸枣仁燃烧的气味啊”陈瑜帮卢沐林,以及来到此处一众修士问出心中疑惑。
“酝酿了三百年的酸枣,其枣仁已经无须燃烧了。”曾新瑶说着试探前行,来到一个四仰八叉的修士脚边,取出宝剑拔去地面大片积雪,又蹲下身子将的泥土挖出大坑,突然欢欣一笑道:“在这里,快过来看!”
陈瑜好奇,率先来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去。只见满是泥疙瘩的大坑里,散布着一层黄褐色粉末。这些粉末没有灵气波动,但神识探去,可以感受到极微弱的妖气。
“这确实是一座阵法,只是没有阵纹,阵枢、阵眼都是以酸枣仁代替。”曾新瑶仔细看一眼整片区域,道:“阵法太粗糙,没有辅以聚灵大阵,全凭酸枣仁自行散发的气味令人入睡,因此大家都察觉不到阵法的波动。”
当今之世,阵、器、丹、符等诸道极度式微,这种灵气维持运转,并且以气味为手段的阵法,若非曾新瑶,其他修士实在看不出名堂。
“新瑶姑娘真厉害,半个月来,你是第一个看透此间虚实之人!”赵抽也蹲下看了一眼,不禁赞道。
“不过我并没有看出,这些酸枣仁是被辅以其他灵药炒熟的。”曾新瑶疑惑的伸手捻起一点粉末,道:“也正是因此,这些粉末才有如此强的入睡功效,并且经历了一两次的人,身体有了抗药性,再来到此处就不受影响了。”
“那我们怎么办”陈瑜站起身打眼望去,除了横七竖八的大量昏睡修士,他仍然看不出任何阵法的际象,只好放弃道:“能不能快点破阵,我们还要早点赶去找刘叉他们呢”
“破阵太麻烦,这里还只是边缘,越往里面枣仁粉越多,而且最中心那里来不及清理粉末,我们也会睡过去。”曾新瑶随众人起身,道:“不过要想过去也很容易。”
冲陈瑜一笑,曾新瑶轻拍储物袋取出一物道:“你给桐树巷的前辈们送茶,他们不是回礼了吗,那位李前辈送你的这块“醒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曾新瑶的师父贺璋太注重礼节,为了让她在师父面前有面子,陈瑜养伤其间,给桐木巷的所有元婴前辈都送了茶。一些比较讲究的人收到礼物,遣身边仆役给陈瑜送了回礼。
此木长约五寸,宽和高都不到两寸,质地极为细密,握于手中颇沉。听李前辈的仆役,那位黑衣结丹老者说,这块醒木本是一株修炼了五百年的梧桐树,被其主人年轻时以真火祭炼了数年,数丈高合抱粗的梧桐树就变成了眼前这么大。
曾新瑶这几日又要临摹隐身符,又要记忆幽光剑里的繁复星图,太过困乏因此向陈瑜讨了此木。如今取出,只见她食中二指微错,在黑乎乎的木块上轻弹一记。
叮!声音并不大,似金铁交鸣,但柔和厚重了许多。并且听在耳中像是在心中鸣响,令人顿时除烦去燥,连早起的困意也在这一刻不翼而飞。
同时,随着声音扩散,一道透澈的光幕瞬间将他们一行笼罩,连周兴国都被护在其中。不知中不是错觉,身在光幕,陈瑜有一种回到紫阳宗白鹿殿的感觉,无比安心。
“新瑶姑娘,老奴也想上山,但依着黄砀真人的规距,结丹境界必须在山下止步。”这种安心的感觉,周兴国已经很久未曾感受过了。但此时,他不得不迈步离开光幕。
赶来此处的其他修士,极度羡慕的看着光幕中的陈瑜等人。他们不知道曾新瑶手中那块醒木,乃陈瑜的知书达礼换来。他们不无嫉妒的想到,醒木定是王德闲提前为陈瑜等人准备。
告别周兴国,陈瑜手持直刀走在最前,曾新瑶紧随其后,赵抽和卢沐林负责殿后,一行人终于漫步进入无数修士的酣睡区域。
“果然有用啊!”陈瑜脚下咯吱咯吱轻响,小花转着小脑袋警惕着四方。
“当然有用。”曾新瑶神色轻松,每当光幕似有涣散迹象,她立刻轻扣醒木,新的光幕瞬间扩散,将他们牢牢的护在其中。
并且随着前行,小花鼻翼翕动。它不但灵觉惊人,嗅觉也远胜寻常修士,它能闻到淡淡的酸枣仁的气味,然而有光幕保护,有不时在心中响起的金铁之音,它果然没有受到影响。
经过中心区,很难想象这些修士,是怎么将自己层层叠叠堆到如此高度的。陈瑜率先踩着一个女修柔软的胸膛准备攀墙,气的身后的曾新瑶在他后背捶了一记。
这些修士睡地太沉,不论下脚踩中他们哪里,他们像是死了一样,无知无觉。
有光幕保护,这堵令人心中发堵的修士墙很容易就被翻过。只是再行数丈,陈瑜突然停下脚步,他盯着一个女修看地极为仔细。
“怎么了”曾新瑶与他并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积雪中正在侧卧酣睡的一个白衣女子,问道:“你认识此人”
“卢师兄”陈瑜回头向卢沐林道:“我不太确定,这位姑娘是纪妃月”
纪妃月,金鳞阁大长老纪经略的孙女,纪兴言的妹妹。那日随颜丹青一起来到桐木巷,和陈瑜只见了短短一面。而且也不知她在这里昏睡了多久,只见她嘴唇发紫,脸色煞白,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细细的雪沫,陈瑜看了几眼,却无法确定其身份。
更令陈瑜犹豫的是,纪兴言应该已经在登山。筑基修士神识散开,方圆百丈甚至九百丈之内的纤毫都映于心间。如果这个女子真是纪妃月,那纪兴言刚才难道没有散开神识
卢沐林闻言上前察看,他也看了好一阵子,才突然指着白衣女子右耳上翠绿的耳坠叫道:“是,真是妃月师侄!天啊,她在这里睡了多久了,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尴尬,将来陈瑜拜师王德闲之后,注定了要面对眼下这种尴尬。
左清慈掌门、纪经略大长老与王德闲同辈,乃是陈瑜的师伯。可王德闲收了纪兴言为徒,这么算起来,经大长老就是陈瑜的师祖。
摇摇脑袋,将这些复杂关系甩掉,陈瑜向曾新瑶道:“这位姑娘名叫纪妃月,是纪大长老的孙女,同时很得我师父宠爱。这里天寒地冻,新瑶姐有没有办法把她唤醒”
“这位是……”就在这时,纪妃月旁边一个绿衣男子引起卢沐林的注意,惊道:“雷被!”
陈瑜循声望去,果然是金鳞阁内门弟子,金镛城典客司主簿,当日邀陈瑜一起来确山,筑基七层境界的雷被。
“怎么唤醒”曾新瑶不是丹师,她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建议道:“要不,你拿针扎他们一下试试”
“先扎雷被!”卢沐林道。
轻拍储物袋取出三枚金针,卢沐林看地眼角直跳。金针,这是要施展三元锁神术吗
陈瑜取出一枚金针,在雷被眉心、胸口膻中穴和丹田一阵比划,令卢沐林更是心惊肉跳。正要斥责,却听他头也不回的问道:“诶,新瑶姐,扎雷被哪里”
“扎指缝吧,那里最疼。”曾新瑶的建议,令卢沐林忍不住打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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