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就如同要来找麻烦一般,哒哒的脚步声,在学堂中响得清楚分明。
而这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不断靠近着何晨。
何晨自然的警惕心,让他早早就发现了张同俊的动向。
对张同俊完全不惧的他,仍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目光直直看着张同俊,与其目光对视。
学堂里的其他学徒,看着一声不吭朝着何晨走来的张同俊,视线也不由全部凝了过来,他们的眼中既有担心又有看热闹的期待。
学堂里一共就这么二三十个人,张同俊和何晨的事情,哪怕没能在第一时间吃到瓜,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的现在,也早已人尽皆知。
无论刚进学堂,就把老学徒连同护卫一同揍了的勤苦学徒何晨;还是被打一次不服,拉上护卫之后赶着趟上去又被揍了一顿的张同俊,都已是学堂里大家心中的一大吸引点。
两个早有矛盾的人,如今再次相碰,而且还是那个一直主动挑事儿的张同俊主动向前,这搞不好就又是一场大战!
说起来,尽管这两人已经打过,或者说单方面打过两次了,但是,由于打架的时间全都放在了无人的中午,学堂里的学徒们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从小读书,自幼几乎与打架之类的事情绝缘的他们,此刻如何能够不兴奋不紧张
“啪嗒。”
张同俊的脚步,停在了何晨的桌前。
此时的他,距离何晨只有十多寸,属于一拳下去,就能彼此打中的距离!
之前一直神色平淡的何晨,在张同俊进入攻击范围之后,视线不由变得凌厉。
虽然不知道这个前天刚被打,昨天刚被打的家伙,今天一大早过来找他有什么事,但是,如果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话,那,何晨当场就让他连续第三天挨揍!
“何晨
张同俊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周遭的同学纷纷瞪大眼睛,屏息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然后
“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我应当友爱同窗互助成长,而不该做出打架这样的事情,请你原谅我。”
“啊”
已经做好发力准备的何晨,被张同俊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整个人一懵。
什么情况
张同俊向他道歉
这
“我家中长辈,也已向西城药铺刘掌柜登门道歉,且送上了歉礼,这是我特地准备的歉礼,望你收下!”
何晨懵了,但是张同俊却相当连贯地将一整套道歉的话说完,然后,袖口一抖,一个精致的砚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被他双手呈上。
“什么啊,竟然是道歉我还没见过打架呢!”
“西城药铺刘掌柜,他不是说他是自学成才的么”
“你傻啊,自学不也得有东西学才行么,一般人家书都没有一本,怎么自学”
“原来何晨竟然是刘伯伯的后辈啊,那怎么以前没见过,我家和
道歉这个走向虽然明显不是学徒们所期望的方向,但是,张同俊讲的“向西城药铺刘掌柜”道歉的话,也算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清河药派,一听就知道是以医药立派,药铺掌柜这种直接掌管药材吞吐的头衔,地位绝对不低,这点从刘掌柜同时还负责采药学徒的考核,并且无需他人复核这一点来看,便能明白他的身份地位了。
再加上,清河药派本就不是什么雄踞一方的名门大派,只是屈居山野边县的一个小门派而已,人员流动与人员晋升都相对很小,所以有点身份的人家,互相之间至少都是有所接触,乃至于本就是通家之好。
于是,何晨在学徒们心中的形象,便一下子从一个单薄无依陌生未知,穷苦但是很能打的同窗;变成了同为药派后人,乃至于上一辈之间关系还很好的同窗。
原本的疏离与鄙夷,都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熟悉而自然的亲近。
这,也本就是当初刘掌柜亲自送何晨报道,并且自称长辈的原因。
“刘掌柜
何晨完全没有想过,他单方面殴打张同俊的事情,居然还能和赠书并带他报道,帮了他很多次的刘掌柜扯上关系。
这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么换成在他们村里,只要不是打死或者打到对方的小雀雀上,那就只会是两个小孩儿之间的事情。
但这次的事情,怎么又是牵扯出了教头,又是牵扯出了刘掌柜,直接将来到县城之后对他好的两个大人全都牵扯出来了
“嗯,还请你收下礼物,这方仙鹿砚台石质紧密,手感柔滑,用来磨墨再好不过。你既然那么喜欢记笔记,有这方砚台在,也能更加舒心。”
张同俊不是太情愿地劝了何晨一句,听到对记笔记有帮助,何晨唰得就从他手中将砚台拿了过来,并且当即替换了原本的制式砚台。
见何晨收下了砚台,张同俊偷偷松了口气,看了看何晨,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一下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而张同俊一走,之前各自自顾自闲聊的学徒们,好些个吧嗒吧嗒就跑到了何晨边上,好奇而兴奋地与何晨搭话。
或是问之前到底是怎么打架的;或是问他是不是真的一直都是张同俊单方面挨打的;或是好奇何晨与刘掌柜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往年过年都没见到他的
教头昨天跟何晨絮絮叨叨担心的同窗关系,在这一刻不仅变好了,甚至好到让何晨都感到困扰。
十二三岁的采药学徒好奇起来,一点都不会比练武学徒差,叽叽喳喳的吵闹下,何晨想再看看笔记都没有机会,甚至还能有挤着和何晨做一个椅子的。
这要换成练武学徒,何晨绝对随手就是一拳上去了,但是想到上次对着张同俊这个采药学徒来了一下之后发生的麻烦事情,他到底还是叹着气没有动手。
算了算了,等等吧。
一会儿的功夫,先生迈着步子走进了学堂,围在何晨周围的学徒,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纷杂散去,上午的讲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