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够带来人情味与欢笑的江文堪走后,整个事务所内再度陷入了阴影与湿冷寂静之中。
黎瞑回到座位上,默默的低下了头,有些凌乱的刘海自然垂落。
点燃最后一根香烟,吸入烟草燃烧的气体后再度吐出,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事务所内的某处角落。
良久,在香烟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候,黎瞑这才缓过神来,看着烟灰缸里七零八落的烟头,咧嘴苦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委托的事件越来越多了,最近总是会在他视为放松的抽烟时间中失神,所以烟灰缸中的大部分都是他任其自然燃烧后留下的。
「真是浪费。」
黎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将随身携带着的电子手表拿出来瞥了一眼时间。
「啊啊,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不由感叹着时间转瞬即逝的同时,又看向一直保存起来放在左侧抽屉中的病历卡,「先去吃午饭,再去医院看看吧。」
这么决定着,黎瞑将病历卡放在门侧衣架上的大衣口袋里,将其披在身上,随后就将目光投向了靠在门边的长柄黑伞。
撑开黑伞,虽然黑布在这样强烈阳光下的遮光效果不算太好,但也是减弱了大部分的温暖与耀眼。
虽然说,黎瞑的事务所坐落在东京都市圈内,但也并不是那么的豪华,打个比方就是国内首都城市二环内的郊区。
临走时,喧闹而又嘈杂的声音还在不停传入黎瞑耳中。
听到事务所方向附近传来关门声,两位来自警视厅的家伙本能的朝这里看来,自称斋藤的警官只是朝他点了一下头,而真正让黎瞑露出不解神情的是——
柴崎的表情,虽然他也看到了自己,也跟着斋藤朝自己鞠躬,但是脸上却写满了疑惑与感到陌生的神情。
「这家伙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那之前那家伙做出的那个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呢」
黎瞑抿了抿嘴,站在原地沉思起来,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腹部传来的强烈饥饿感给勾了回来,自顾自笑了起来,加快步伐朝距离这里最近的拉面馆走去。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黎瞑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与已经极为清楚情况的服务员打手势交涉了一阵,便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因为是角落,所以拉面店内的一切,几乎是一览无余。
抬头望向墙壁上的老式挂钟,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到下午一点整了,黎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等候着自己点的拉面被端上来,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店内每一位客人的脸。
可能是因为快到下午的时限了,这家店内的客人零零散散的,大部分的客人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处在角落的他。
但观察全貌时不可避免的,黎瞑在收银台的角落附近看到了一对男女,此时正紧挨在一起热吻,看两人似乎正处于热恋之中,彼此之间充斥着浓重的甜蜜气息,与这家店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黎瞑撇了撇嘴,觉得有趣之余心中又升起一阵酸涩。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却看到他人的热恋,又感觉对方在故意嘲讽自己一样。
「我真是疯了。」
黎瞑暗骂了一句自己,伸出手将已经冷却下来的白水猛然灌进腹中,想要借由冰冷的液体冲淡内心的燥意。
一大杯白水入肚,总算是感觉到内心舒畅了许多。
而正当黎瞑准备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时,如同突兀出现的一样,一抹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身影有多熟悉,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其实是这个身影手中拿着的伞。
作为被抛弃的使徒,黎瞑的注意力总是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点吸引过去,看到晴天撑伞就会认为那个人是跟自己一样的同类。
“黑泽小姐,慢走。”
不远处端着拉面的店员微笑着送别了那位撑着伞的女性,随后就转过了头,朝黎瞑这里走来。
「黑泽」
黎瞑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接过店员端来的拉面,在对方礼貌的告辞声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也许是觉得有些无聊又或者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愈是不想见到乃至讨厌的,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等待时,注意力就愈是会朝那个地方看去。
黎瞑再度将目光投向了两位热恋之中的男女,此时的他们也已经停止了旁若无人的亲吻,而是面对面开始品尝着这里的拉面。
“对了,铃木君,最近我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然后去医院了嘛你猜最后结果怎么样”
埋头默默吃拉面的时候,黎瞑听到了来自刚刚那对男女的说话声,本着好奇心与八卦的心态,他并没有将这些声音屏蔽在外。
“那名医生的表情真的好可怕啊铃木君,他说我患上了什么嗯我来看看。”
——是折叠的白纸展开的声音。
“啊是这个,我患上了「白夜症候群」!那个医生说,这个病症在国内几乎没有治疗成功的案例!铃木君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白夜症候群。」
「又是这个名字。」
黎瞑顿了一下,没有停止对付拉面的动作,自这五个字被那名女生说出来时,他的兴趣就被引到了顶峰。
在沉思的同时,也在感叹不愧是新患者的反应,按照那些已经患病许久的老油条们的心态,那可真的是西方的恶龙对待金币的态度,藏的严严实实。
可是这个新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客气的暴露了自己的情况。
「新人还需要磨练,这句话放到各种情景下,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铃木君我当时真的快哭出来了你知道吗而且那个医生一点都不像铃木君那么温柔会安慰我,他等我哭的差不多了才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格递给我让我填写。”
「正常的流程。」黎瞑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表格最奇怪的是那个「愿望」,还非得填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东西,真是搞不懂,都不可能实现了填上去还有什么意义,然后我就填了「世界毁灭」。”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