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头。
父子俩大眼对小眼的互相望着,看了一阵,林学民才出声发问,“你们打算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
“你喜欢她”
“喜欢。”林洛迟疑一下点头,喜不喜欢的,反正馋就对了。
林学民接着问:“你就喜欢那样的”
“她哪样的哦,爸,你别看她冷冰冰的,绷着个脸特别严肃,其实她那叫臭脸综合症,没表情的时候就显得严肃,冷漠”
“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个,她家里头什么情况”
“不是跟你说过吗,她家里头是山沟沟的,然后条件不好,早早出来的打工”
“打住。”林学民挥手打断他的话,“她那样的你跟我说山沟沟里出来的,你摸摸胸口,这话你自己信吗”
林洛用手摸摸胸口,严肃的点头,“我信。”
“我不信!”
林学民声调陡然提高,这小子真是成了精了,现在把他老子当傻子糊弄。
尤其是那表情,还显得特别严肃真诚,撒个谎一点破绽都没有。
真弄不清楚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哪来的,以前还没这样。
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些,语气放缓问道:“你上次回家总说你们俩指不定哪天就分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分”
“不分了。”
“怎么又不分了”
这话问的,林洛总不能说上次我还没馋她,现在开始馋了,所以不分了。
只能搪塞道:“就是不想分了。”
“还是分了吧。”
“为什么”
“你们俩不合适。”
“哪不合适”
“哪都不合适。”
林洛皱起了眉,“不是,这对象是我自己谈的,又不是给你谈的。再说你跟人家拢共就见了两面,话都没说上半句,你凭什么说我俩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那你倒是说说,我俩具体哪一块不合适。”
林学民盯着他看了片刻,语气幽幽的道:“你配不上人家。”
“”林洛喉头一哽,这话属实是有点侮辱人了。
特别是他听得出来,老头子说的是真心话。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配不上姜离。
您是我亲爹吗
林学民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伤人,本来不想说的,但架不住这小子一直问。
真是。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那里头剩下点茶水,放了好几个小时,早凉透了。
林学民把茶杯放回原位,蠕动几下嘴唇,用上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我说得配不上不是你配不上,是咱们家配不上。就算你们两个互相有意思,现在处着对象,以后也有要结婚的打算。
但你得知道,结婚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更是两家人的事情。那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出来的,家里少说也有三五代的富贵,像这样的家庭,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而咱们家的条件我就是一正科级干部,跟普通人家一比还算体面,但放在那些个真正的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够瞧的,你明白吗”
“”
道理林洛自然明白,但是他挠挠头,“爸,你说得我都懂,但是你误会了,其实她家里”
“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她家里条件不怎么样”
“确实是不怎么样”
林洛点头,以前就不说了,但现在确实不怎么样,她连个家都没有,谈个屁的家庭条件。
我什么条件她就什么条件。
“你嘴里现在有一句实话吗”林学民这下是真有些恼了,“你当我眼睛是瞎的,她那坐姿,那气质,还有那吃饭时的仪态和习惯”
说着,他伸手比划起来,“两只胳膊连桌子都不挨一下。夹菜时就夹那个小盘子里的,吃没了也不伸长胳膊乱夹,就夹自己眼前的那三道菜,还只夹她那一面的,吃饭时别说吧唧嘴,连个咀嚼的动作都看不到。
像这样的人,你跟我说她家庭条件不怎么样”
“条件不怎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她这样的”
将这一大段话听完,林洛憋了一会儿才道,“爸,你观察的还挺细。”
“你少给我打岔,要再不说实话,那你就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上次回家,几次三番的嚷嚷着要和人家分手。”
“”
林洛懵,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跳转到了这里,“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行,我帮你解释,那女娃子可能是和家里人闹了什么矛盾,离家出走,然后跟你认识了,你们俩一来二去的处起了对象。
再后来,你知道人家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咱们家配不上,门不当户不对的,肯定没法长久下去,所以就觉得迟早有一天得分手,是不是这样”
“”
林洛张张嘴,没话了,他不禁去想,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前头说出的话,作出的行为,再配合后面的言谈或是行为,在旁人眼中总会有一套合理且自冾的解释。
然后两者间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逻辑闭环。
他不理解。
“就算真像你说的,那她们家也不讲究门当户对,也没有门第之见。”
帝王家出身,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你再是权门高祚,门庭再是尊贵,还能有皇上家尊贵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放在大齐,像老头子这种科级干部,大抵也就相当于一个不入流的小吏。
如果选秀,然后自己侥幸得以选上,以自己家这情况,别说皇后了,入宫之后能当个采女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这种按官阶大小、家里条件排后宫位份的情况,应该也算是一种门当户对。
于是林洛又补充道:“就算以前有,但现在也没了。”
“什么意思”
“就是她家里头确实很富贵,背景也不一般,可那是以前,现在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孑然一身,连个家都没有。
你可以理解为是破落户,然后她那些气质仪态,还有行为举止都是以前培养的。”
“”
林学民本以为自己琢磨的那些什么大家闺秀,离家出走之类的剧情已经很狗血了。
但没想到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的,比他想的还要离谱的多,什么话都敢往外咧咧,也不知道积点口德。
他沉默一会儿,指指外面,“滚。”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