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雷响天空,泰因从半空中飞速往下坠落。
肩膀的伤口传来剧痛,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伤口虽然很深,但并不是要害部位。
棘手的是神力的流失,让他无法第一时间保持平衡,从高空不断坠落下去。
他听到身后传来亡者的窃窃私语,仿佛雨夜中有人在低声哭泣,他用力在半空中转过身去,看到漫天的无数黑影全都穿过雨幕,正朝着他下坠的轨迹追来,要彻底取走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股爬升至此的海龙卷突然从中途插入进来,将芙蕾雅和约瑟儿带到泰因所在的半空中!
“约瑟儿?你们上来干什么?”泰因看到她们两个突然出现,直接在半空中愣住了。
“我们来帮你的!”芙蕾雅第一时间将他拉到海龙卷里,同时用海水覆盖他们的头顶,形成无数道水之锋刃向上发射,刺穿那些追击下来的黑影。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泰因抓着约瑟儿,在暴雨中大声喊道。
“闭嘴,伱可不能就这么死了!”约瑟儿也紧紧抓住他伸过来的手,眼眶通红尽是他没见过的狼狈模样。
海龙卷将他们三个全部包裹起来,三人从空中迅速撤离,飞快抽离回去海面。
约瑟儿在半空中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手势,向命运敞开怀抱。
一道半透明的圆弧结界在他们三人中间缓缓升起,仿佛超然的庇护降临。
和其他任何种类的女巫不同,命运女巫本身并不具备任何魔力才能。
窥视命运之线是她们与生俱来的禀赋,但这种禀赋并不会给她们带来任何力量,在大部分时候,命运女巫除了能作出预言之外,和普通凡人并无任何区别。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她们能呼唤来无上的命运之力帮助自己。
那就是当她们要促成既定命运的时候。
约瑟儿已经预见了泰因的胜利,王国的兴起,这是已经在冥冥中编织好了的命运,不容任何人的更改,所以当她要拯救泰因的性命、保证命运不发生偏差的时候,命运将赋予她无所不能的力量。
此时随着海龙卷的插手以及约瑟儿的命运庇护,三人已经迅速朝着下方回落,同时远远甩开了上空那些追击的亡魂黑影。
“回到海上就安全了。”
芙蕾雅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他们能回到海上,手持海洋权柄的她就有自信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但海龙卷不断从空中回落,却迟迟没有看到海面的影子。
他们虽然甩开了上空追来的黑影,但却一直未能冲破雨幕回到地上,按理来说他们身处的空中不过数百米,以海龙卷回落的速度早该到海上了,但他们却一直在永恒地下坠,仿佛没有终点。
芙蕾雅和泰因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四周已经被“死亡”掌握,正被无限拉长这段下落的空间。
“抓紧我不要放开,一会可能会有些陡。”泰因下意识地抓紧了约瑟儿的手,另一只手上缓缓凝聚着金光长枪。
乘着他们三人的海龙卷发出急促的声响,终于突破了重重模糊不清的雨幕,见到了下方的海面。
而此时正在辽阔的海上等待着他们的……竟然是海拉!
这位半生半朽的死亡女神原来早就绕到了他们的下方,正等着他们三个自投罗网!
海上升起数之不尽的尖啸亡魂,仿佛死之国的一角重现在这个空间,这些亡魂全都组成地狱般的军队,同时朝上方冲去,迎接他们三人的自由落体。
天与地之间的对撞,无数道亡魂军队和三个孤零零下落的身影。
胜负似乎早已注定,他们三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丝存活的可能。
“杀出一条路来!”泰因发出不服的怒吼,一只手上凝聚起金光长枪,投向下方的数十万亡魂军队。
芙蕾雅也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升起海龙卷化作水之利刃,戒备自己的四周。
只有泰因身后的约瑟儿愣住了,她看向不断靠近的下方,那位执掌死亡的女神身上。
海拉的目光没有注视着泰因,也没有注视着芙蕾雅,而是注视着她自己。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抓住泰因的手刹那间变得僵硬起来。
她最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在梦中,她窥见到命运之线的交织,看到不远的未来将会发生一场惨烈的大战,泰因会赢得这场战争,并带领法兰克王国崛起,成为一名伟大的帝王。
在那些夜晚里,她常常会被这个梦境惊醒,辗转难眠。
起初她以为那是命运女巫的本能,但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因为她窥见的并不是泰因的命运,而是她自己的命运。
命运选择让一些人能窥见自己,往往是有原因的。
奥丁窥见了诸神黄昏的命运,这促成了祂兄弟反目,囚禁洛基的三个子女,修筑英灵殿为那场末日之战作准备,祂,就是祂自己命运的推动者。
而约瑟儿也同样如此。
她窥见了泰因的胜利,王国的崛起,君王的留名,她自己,就是这段命运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上天赐予她窥见命运的禀赋,让她遇到泰因,一切都是为了推动她走到这一步,在这个时间点上促成预言的发生,他们两人的命运之线早已经交织在一起,注定由其中一条线燃尽自己,为另一条线延续生命,导向一个更辉煌的未来。
今夜死亡确实是为了某个人而来,但那个人不是泰因,是她自己。
约瑟儿呆呆地看向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泰因,此刻这个男人还在怒吼着,用手中的金光长枪撕碎眼前的亡魂,徒劳地挣扎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泰因·奥丁森命中注定要成为千万人的伟大帝王,在欧罗巴大陆上建立前所未有的宏伟功绩,但她只预见到这个辉煌的结局,却并未预见到要付出的代价。
约瑟儿松开了泰因的手,任由他往下坠落下去。
她身上张开了一层透明的旭光,仿佛白色的婚纱披在她身上,承托着她下落的身影。
在旭光的照耀下,一切在她眼前都变慢了下来,金色长枪凝固在半空,万千亡魂定格在上升的这一刻,连每一滴雨的轨迹都清晰可见,仿佛时间的流动几乎停止。
泰因在雨中察觉到了什么,以极慢的动作回头,看向他身后升起的约瑟儿,他惊讶的脸上似乎在喊什么,但在慢放的时间里什么都听不到。
约瑟儿的脸上全是泪水,对他发出喜极而泣的笑容,最后一次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的手势。
——命运女巫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能唤来无所不能的命运之力。
那就是当她们要促成既定命运发生的时候。
那道旭光从约瑟儿身上完全释放出来,彻底覆盖了下坠的半空。
在那一瞬间,凝滞的时间全部恢复正常,一切都变回电光火石般的快速。
但在光芒消失之后,半空中已经没有了泰因和芙蕾雅的身影,只剩下约瑟儿一个人孤零零地下坠,落入死亡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