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嘭!
礼花在阳光下漂荡,碎屑被染成金黄。
在无数双眼眸的翘首注视中,黑发黑瞳的少年缓缓走出图书馆大门。
他怀里抱着猫咪,肩上挎着背包,一身衣物脏乱不堪,像是刚从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里下班回家的工人。
聚集在数百米外的天父信徒们,本欲对忍辱负重的教派英雄报以热烈欢迎。结果看到预期中伟光正的英雄居然是这个样子,顿时尚未开口就沉默了下去。
如此狼狈的英雄,让大家的崇拜情绪有些难以抒发。
信仰者往往认为自己信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们接受不了英雄变成腌臜的农民工,就像他们接受不了神并不在乎他们一样。
他们只为符合自己期待的东西而兴奋,而欢呼,一如叶公好龙。
广场上很快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伴随质疑。
杰兰特脸上笑意更甚。
噗噜噜。
红毯在意识之力的操纵中向前翻滚,自面他前铺出一条抵临图书馆大门的长道。
代表天父复活的白星国宗教古典乐曲目【第十七章:复生】缓缓响起。
恢宏的唱诵声中,杰兰特漫步向前,朝顾修涯点了点头。
顾修涯颔首回礼,踏阶而下,双方动作幅度几乎一致,于庄重的气氛中,走到了广场正中,近身对立。
杰兰特眼中含笑,于胸口画出倒五芒星图案,开口道:“欢迎回家,我的兄弟。”
顾修涯照着他的动作做了一遍,回道:“我的荣幸。”
“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
或许是搞宗教的都比较厚黑,杰兰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到位,眼神满含愧歉,根本看不出半点装腔作势的感觉。
顾修涯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以一副略带心酸的微笑。
杰兰特叹息一声,主动伸手握住了顾修涯的手。
顾修涯脸色一变。
杰兰特拉着顾修涯转过身,面对镜头,高喊:“天父教的兄弟姐妹们,让我们欢迎英雄回家!”
人群短暂的安静了片刻,因杰兰特的个人声望开始欢呼。
无数镜头闪烁,画面定格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掌上,将这场短暂又意义非凡的会面,通过媒体宣告世人。
杰兰特保持微笑看着镜头,直至记者们纷纷抬手朝他示意,他才收敛了笑意,面色渐渐变得淡漠。
他挥挥手,记者们很快相继离开,信徒们也在各自牧师的指引下散去,眨眼间,文化广场再度恢复成空荡荡的样子。
只有目之所及的极远处,还能依稀看到一些真正看热闹的人,在调查员布置的警戒线外张望。
很显然,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作秀,目的只为引导属于顾修涯的舆论热度,转向天父。
至于所谓的英雄……
“走吧,我的兄弟,我带你回家。”
杰兰特淡淡开口,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冷冽。
他单手拽起顾修涯,就往自己那辆加长豪华轿车走去。
顾修涯被他提拉着,踉跄向前,动作僵硬而迟钝,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
事实上,自从杰兰特以手与他相接触后,顾修涯就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意识层面的一切感应。
大脑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帆布,无形的力量屏蔽了所有意识波动。
天水之瓶、颅中之眼、以及属于太浩的意识力量……一切源自这個世界的东西,都陷入了无法动用的状态。
从这个世界的常规角度来看,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普通人。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依旧毫不慌张,甚至还有闲心说话。
“能告诉我促使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顾修涯问杰兰特:“即便是为了以绝后患,现在发难也过于早了些。不是么?”
杰兰特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顾修涯也不在意,又问道:“这是什么力量?“
“……”
“驻念神物?”
“……”
“神灵之力?”
“……”
“还是……余烬?圣骸?神血?”
杰兰特脚步一顿。
或许是被顾修涯问烦了,又或是受不了顾修涯的‘亵渎’之言。
杰兰特终于还是做出了回应。
“你不是应该对祂很熟悉么?顺天教的……圣徒阁下。”
他转过身看着顾修涯,冷笑不止:“1746年,你所在教派伙同起义军,发动了足足十二次针对兰卡港牧区的自杀性袭击,上千名天父最忠诚的战士因此牺牲。其中还包括了我的先祖、我的曾祖母。”
“你们一次次的进攻这里,不就是为了夺到祂,扭转战场上的劣势,妄图建立什么狗屁的【凡人国度】吗?”
“真是好笑啊,你们做梦都想抢到的东西现在就在你面前,你这个所谓的圣徒却连祂是什么都不知道。”
杰兰特的言语中夹杂讥讽,脸上是一副胜利者看待失败竞争对手的嘲弄表情。
顾修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原来如此。”
又一个改变历史的代价。
虽然他未曾参与到那场百年前的宿怨当中,但顺天教归根结底是在贯彻他的意志,是在为他留下的理念而战斗,他合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在见过法比安这位虔信徒后,顾修涯就知道,这世上怕是有很多人,一直在等着他出现。
有人爱他,敬他,自然也就有人恨他。
他不可能只享受好处,不承受代价。
“闲聊到此为止。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在用来想一想自己的死法。”
杰兰特居高临下的看着顾修涯,道:“我是一个很仁慈的人。我可以答应你,让你活得久一点。毕竟,你对天父还有些微末的作用。”
“当然,在你活着的时候,我不会让你闲着。我会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折磨致死,并邀请你全程观看。”
杰兰特说到这,咧嘴笑了下,笑容略显狰狞:“就像你们这些畜生,对我曾祖母做的一样。”
顾修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杰兰特的话属实,那么这段延续数代人的漫长仇恨,显然是无法轻易用语言来化解的。
看来还是要走到那一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