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心念转动，看向伯恩三人。
“答疑时间到此为止。”
“现在，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或许是双方至此已经足够开诚布公，伯恩三人对视一眼，终于说出了自身想法。
“我们想要一个希望。”
“希望？”
“对，希望。”
伯恩抬起头：“一个改变世界，改变法理，改变一切的希望。”
“我们的世界太畸形了，神明们高高在上，横压众生，所有人都匍匐在祂们的阴影下。只要祂们存在一日，这個世界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我们希望您和您身后的势力，能帮助我们改变这个现状！”
伯恩说到这，念出了那句调查局创始人留下的箴言:“传说将于我眼前终结，神灵亦化为虚无……圣徒阁下，这就是我想要的。”
“圣徒阁下，我必须要说明，这是伯恩局长和他所代表的教众群体的想法，我们的诉求和他们不一样。”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科恩特，在此刻突然开口，和伯恩划清了界限。
他道:“无论您和您的文明打算这个世界做什么，我们都拥护。我们甚至可以成为您的助力，帮您达成目标。我们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您能保证我们的文明火种继续传承下去……至少，不要让它消亡于历史。”
亚伦则道:“我倒是没有两位局长这么伟大的愿景，我只想要获得顺天的神恩，活得久一些，平安长寿，安然离世。这是我和我身后群体唯一的诉求。”
顾修涯心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这面前这三人居然各有心思，而且听起来，似乎已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派。
三人紧接着又各自做了详细陈述，顾修涯挨个听过，大致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在马恩的宣扬下，所有顺天教徒都把他当成了未知文明的使徒，并且坚信不疑，正是基于这种认知，才造就了数百年的忠贞信仰。
但由于人和人之间的思想差异，教徒们对于信仰的诉求，已经在数百年间，逐渐分裂成了三大派系。
伯恩及其代表的部分教众，是坚定的社会改革派。他们希望顾修涯背后的文明，对现有的人类社会进行监督和改造，帮助他们消灭神权政治，让人类的回归人类，实现人治公平。
至于最后的执政者到底是不是本土人类，他们反倒是不怎么在意。
按伯恩的原话来说，就是:“当神明消亡，个体伟力不再拥有践踏法律的资格，中央集权制就必然诞生。以我们这个族群的劣根性，我并不期待执政者能做到公平公正。因此，如果到时候您有意愿接受这份工作，我们举双手赞成。”
顾修涯无从猜测伯恩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但他至少听出来了一点，那就是，这番话同时也是一个许诺。
——你帮我们消灭神明，我们就奉你为王。
相较于伯恩的【平等合作】要求，科恩特及其代表的部分教众，态度要恭顺得多。
他们猜测，顾修涯背后可以穿梭时间、扭曲历史的文明，是远超这个世界文明层次的高等文明。对方的目的是在历史中进行实验，通过造神统治这个世界。因此，他们希望用自己的主动俯首，取得对方的怜悯，获得和平共存的机会。
至于亚伦这位年纪轻轻的调查局副局长，似乎对于改造人类社会和保留人类火种都没有太大兴趣，他并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他和他身后众人唯一的诉求，就是得到神恩，活得更久一些。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顺天教内部成员的想法，外界对于顺天教的觊觎，尚且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
“需要说明的是，莪们的想法虽然不完全一致，但我们提出的诉求和条件，都是建立在您能拿出实质性证据，证明您依旧和您的文明保持联系的前提下的。”
“换言之，我们期待的是建立一场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合作，而非您个人当然，如果您已经失去了联系您所处文明的能力，我们也可以和您个人进行合作，只是这样一来，条件和要求就要进行一定改动了。”
伯恩用这句话做了最后总结，算是把一切都摊开在了明面上。
顾修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心中却略有波澜。
经过这一番细致交流，他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有一个天大的优势。
那就是——包括伯恩、科恩特、亚伦三人在内，所有的顺天教徒，似乎都不知道，他还能再度改变历史！
他们似乎把【穿梭历史】当成了高等文明发展出来的技术，而非他个人的能力！
他们似乎认为，这样的技术是一次性的，至少在同一个人身上是一次性的。
这是顾修涯从交流中推断出来的信息，他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断无误，因为只有基于这个推断，伯恩三人的诉求和想法，才有存在的意义。
——如果他们知道他还能再度改变历史，就不会要求这要求那了，因为任何的想法和诉求，在历史被再度改变后，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这或许正是科恩特会困惑于，顾修涯为何不担心他们泄密的原因所在。
他们认定顾修涯穿梭时间的能力在使用过后失效了，基于这个认知，他们才认为顾修涯会困顿于身份泄露带来的麻烦中。
顾修涯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是咨询了相关的理论科学家？又或者是以己度人觉得如此强悍的能力必然有所限制？还是说因为他只在历史上出现了一次？
无论是那种原因，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双方之间的这种认知差异，让他有了更多的操作空间。
顾修涯想到这，开口道：“今天的谈话有多少人参与？”
顾修涯问的不是与会人员有多少人，他这句话是在问有多少顺天教教徒，正在关注这件事。
科恩特最先反应过来顾修涯的意思，连忙道：“联系我表达意愿的教会兄弟，有三百多名。”
伯恩道：“我这里有大概八百人。”
亚伦道：“联系我的有五百人。”
也就是一共有一千六百多人以顺天教的体量来说，应该已经覆盖到绝大多数消息渠道了。
顾修涯以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看着指尖在扭曲中没入木板，陷入沉吟。
半晌，他开口道。
“你们想怎么证明？”
伯恩猛地抬起头，眼中一片惊愕，似乎没想到顾修涯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这个有些僭越的要求。
几代人的期愿在这一刻眼看就要达成，激动的情绪让他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我，我”
“我觉得，任何的证明，都没有切身体会来得真切。你们说对吗？”
顾修涯突然打断了伯恩的话，反问道。
伯恩再度楞住了：“您的意思是”
“三百年兄终弟及的忠诚信仰，是一场值得表彰的壮举。因此，我决定破例对你们的这份忠贞，予以奖励。”
他说到这，脸上浮现出淡笑：“想看一看，我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