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子母惑心法这道恶毒术法,玄真刚才几乎是瞬间就控制了顾修涯的思维,让他险些变成了白痴。
八首啊八首,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蠢的?底下弟子众叛亲离也就罢了,连子母惑心法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也被人偷学了去,堂堂掌教当成你这地步,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顾修涯心头无奈,他早就有想过,玄真多半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为此他甚至没有耽误半点时间,东西到手后立刻就准备离开,就是为了避免落入陷阱。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事实上又有谁能想到,一个筑基期的弟子,能把八首这位化形期真人的底裤给扒了,穿在自己身上呢?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更何况顾修涯还远称不上是智者,自然不可能料尽一切。
他能做的只是尽量让事情在自己的掌控下发展,至于突如其来的意外,也只能是且行且看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痴愚地蟒这次足够给力,帮助他迅速脱离了子母惑心法的影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修涯猜测,他应该是玄真计划中唯一的一个例外。
而造成他如此例外的原因,多半,和痴愚地蟒在白星国图书馆的蜕变有关。
现在想来,痴愚地蟒恐怕早在那时候,就发现了他体内的问题,所以才会抓住机会,选择堙灭他的肉身,以自身取而代之,试图以此来摆脱术法造成的影响。
毕竟,一旦被子母惑心法控制,无论是他还是痴愚地蟒,都大概率逃不过一死,所以痴愚地蟒的行为也算是救人亦救己。
顾修涯想到这,心里不免对痴愚地蟒多了一丝感激。
他决定以后对自己体内的这位寄居者好一点。对方跟着他颠沛流离没少遭罪,养条狗尚且有感情,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说起来,如果不考虑痴愚地蟒的非人属性,单以双方如今的关系来看,倒真是挺符合道侣这個称呼的。
道侣并不是单指情侣关系的修士,任何一同修行,共攀大道的同伴,都可以这么称呼。
这条蛇为了保护他,不惜把身体都贡献出来了,平日对他的安全也算尽心尽力,便是真正的道侣,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唔,不对,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顾修涯突然为自己想法感到一阵诧异。他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的性取向很正常,什么福瑞控、恋物癖、许仙啥的他都不知道,他怀疑是前身留下的思想糟粕影响了自己,连忙驱散了脑海中的奇怪念头。
恰好就是这时。
玄真突然长笑出声:“玄宫!还不快快出来拜见师兄?”
顾修涯被他一嗓子喊回神来,连忙装作仍旧痴傻的样子,垂头静立静立不动。
他担心自己一旦表现出恢复神智的趋势,玄真很可能会再度催发咒语,甚至于直接选择杀人。
他只能耐心站在原地,等待时机出现,再行逃离。
顾修涯可以肯定,这个时机很快就会出现,所以此刻心头倒是也不惊慌。
至于他如此肯定的原因
“玄真?!!”
玄宫于讲经殿飞身而出,落地时已然化作一头蛇形怪物。
看着面前同样变化出真身的玄真,他眼中一时惊疑不定,但嘴上倒是不服输,朗声道:“好好好,我正要去寻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既如此,我就先教你个乖!”
“众位师弟,随我拿下他!”
话音未落,讲经殿中瞬间跃出十多头模样各异的蛇形怪物。
玄定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落地时片刻不停,呼啸间已朝朝玄真狂奔冲去!
众人估计都明白玄真出现在这里恐有变故,一时间再无半句废话,各个都是一脸凶相狂奔而出,一副做生死之搏的姿态。
此刻但凡换个其他筑基修士,多半已经被面前这些凶恶怪物吓破了胆。
但玄真却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他手掐指诀,竖于胸前,一脸云淡风轻,口中道:“双蛇相食,和合归元,此乃归元真法。诸位师弟,今日我玄真请借尔等性命一用,以成修行……”
“咄!”
但听一声大喝。
十多头蛇形怪物仿佛没了电的玩具,当场于狂奔中骤然停滞,继而被惯性带飞,七零八落滚了一地。
只是瞬间,这些前一刻还一脸凶相的筑基修士们,就个个眼神失焦,魂不守舍,倒在地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玄真环视一圈,目光划过地上玄宫等人那痴痴呆呆的表情,一时畅快不已。
“蛰龙眠醒,啸动山林。我万中游忍辱负重七载,终是于今日窥得大道临身之机!”
他大喊,复大笑,笑得面色扭曲,神情癫狂,似乎是在以此发泄自己这么多年来遭受的憋闷和屈辱。
好一会过去,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脸色回归正常,只是眼中仍旧有些许掩饰不住的亢奋神色。
他大步上前,伸手将倒在最前面的玄定提起来,另一只并指为刀,锐利五指间真元滚荡,猛地戳向玄定小腹!
只听噗嗤一声,手掌穿透血肉,齐腕没入玄定腹中。
被咒法控制的玄定对此没有半点反应,仍旧是一脸痴傻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痛苦。
玄真闭目感受,手在玄定腹中搅动寻找,约莫三五息的功夫,突然眼神一凝,猛地抽出了手。
血水飞溅,碎肉飘洒。
刹那间,玄定那原本狰狞庞大的真身,竟如冰消雪融般坍缩不见。
他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成原貌,身体扭动挣扎了片刻,最终缓缓僵直下去,七窍流血,咽了气。
玄真对此无动于衷。
他随手扔掉玄定的尸体,另一只手手掌倒扣,五指间真元滚荡,震落满手血污,继而翻手一转,露出掌心中攥着的一条小蛇。
小蛇蜷缩成环状,浑身遍布真菌,模样看上去与那铭心阁中的大蛇几乎一般无二,区别只在体型上小了无数倍。
玄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裂开嘴一口就将这小蛇吞入了腹中。
下一刻,他微微闷哼一声,狰狞的身躯一瞬间绷直,额头青筋暴起,一身幽蓝色真元仿佛烈火浇油,腾的一下炸开数米高,紧接着又猛地齐齐收缩回体内,于皮下滚动不休,将他整个身躯都映照成了忽明忽暗的蓝紫色,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玄真站在原地,双拳紧握,脚掌扣入地面,浑身绷直,微微发抖,似乎是在竭力与体内的东西抗衡。
就这样过了一会。
突然,他猛地弯腰,脊椎如同煮熟的虾米一样高拱而起,表情扭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紧接着。
伴随噗嗤一声轻响。他脑后脖颈处陡然窜出一只拇指粗细的蛇头。
蛇头微微扭动,带动他宽阔的脊背如波浪般攒动不休。无数血肉揭皮而起,化为肉条,仿佛活物一样,顺着他的脊椎向上攀爬,一点点贴上蛇头。
不消片刻,细小的蛇头就被黄红两色的血肉脂肪彻底覆盖,继而于血肉的蠕动中逐渐成型,眨眼间就变作了一只堪比成人脑袋一半大小的惊悚造物。
玄真缓缓直起身,喘了口气,脸色略显疲惫,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病态的兴奋。
他似乎感觉到了脑后的变化,忍不住伸手朝后摸去。
嗖!
怎料那蛇头似乎具有自己的意识,竟格外抗拒他的触碰,没有给他这个身体的主人半点面子,直接一口咬了上来。
玄真连忙抽回手。
低头一看,他见自己半个手掌都被咬得血肉模糊,一时间非但不恼,反而大笑出声。
“居然只凭牙齿就破了我的真身人丹大药,果然不同凡响。”
他心念一动,身上真元流转,脑后正在吐着蛇信示威的蛇头,顿时如同被套上缰绳的野马,低吼着垂下了头,作俯首状。
玄真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遂走上前去,如法炮制,将面前倒了一地的修士们一个接一个开膛破肚。
随着痴愚地蟒外丹被玄真暴力摘除,包括玄宫在内的所有修士们,都相继步了玄定后尘,于无知无觉中毙命而亡。
玄真并没有将这么多外丹都一股脑吞下去。身为化形真人的八首只吃了八条,就遭到反噬险些发疯,他自然不敢贸贸然全吞了。
他早有准备,从后腰上摸出一浑天石铸造的青色石盒,将蜷缩起来的小蛇挨个放入其中,随即又在玄宫身上翻找片刻,找出了三本术法拓印本。
玄真将几样东西揣入道袍,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悠悠转身,看向了顾修涯。
“师弟,你可真叫我难办啊。你说,我到底是该先把你当人丹养着,还是直接把你给宰了以绝后”
玄真话未说完,脸上表情骤然一变。
他之前注意力全集中在剖腹取丹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关注顾修涯这边。这不是他大意,而是在他看来,顾修涯被子母惑心法影响,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
可现在,看着身后空空荡荡的亭台,玄真才明白,自己碰到了一个例外。
他站在原地,脸色变换片刻,叹了口气。
“也罢,左右已经得手,叫你一人逃了亦无伤大雅,就当是你帮我拿到术法的奖励罢”
说着,他静立于原地,身影逐渐变淡,消失。
另一边。
顾修涯眼前星空倒转,辉光飞逝,眨眼便跨越广袤寰宇,脱离了观仙世界。
刚才在玄真大笑大嚷的时候,他趁机再度念出了祷言,终是抓住机会,一举脱离了危险。
这玄真倒也是个人物,忍辱负重给八首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不说,遇上机会也毫不迟疑,一番布置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心性和智谋都是上佳。若非这次有痴愚地蟒相助,我恐怕真得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顾修涯在心里反思。这次旅行还是太着急了。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他几乎是忽略了一切和自身目的不相关的事情,加上一开始他根本没想过玄真会拿到子母惑心法的控制法决,才有了后面的危险一幕。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把人给宰了,宁杀错,不放过。机会对我来说并不缺少,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顾修涯给自己以后的旅行定下了一个基准。
他抬头打量了下周围,发现自己正站在离开时的审讯室内。
白炽灯投下的光芒略微有些晃眼,头顶的扩音喇叭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紧接着还有手忙脚乱导致碰到了东西的杂音传来。
顾修涯看向面前的单面玻璃,语气平静道:“帮我联系伯恩、克利夫、或者亚伦,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记得保密。”
“好,好的。”
被安排在这里驻守的调查员看样子是早就得了吩咐,应声间已经主动打开了审讯室的铁门。
顾修涯抬脚走出去,看到一个年轻女调查局匆匆跑向了不远处的电梯。
紧接着隔壁观察室又走出来一个男性调查员,四目相对的瞬间,调查员一脸紧张,立正敬礼:“顾科长。”
顾修涯微微点头,伸手道:“手机借我用一下。”
调查员愣了下,没动。
“没带吗?”
“没,不,啊,我的意思是没有没带。”
调查员有些局促,说话颠三倒四的,他手忙脚乱在身上摸索了片刻,才拿出一个翻盖手机递了过来。
顾修涯随手接过,问道:“尚思月的电话是多少?”
“电话?电话在您手里呀。”
调查员回答道。
顾修涯看了他一眼,见其一脸正色,不像是故意胡言乱语的样子,忍不住怀疑此人是不是在借此暗示自己什么。
莫非,这手机安装了监控软件?
顾修涯没有细想,反正他也不打算和尚思月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问的是号码。电话号码。”
他重复道。
调查员噢了一声,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开口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噢什么。
顾修涯有些无语,稍作思忖决定打给接线中心问问。
他翻开屏幕,按下拨号键。
然后就是一愣。
“怎么了?”
调查员敏锐发现了顾修涯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主动问道。
“……没什么。”
顾修涯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
他打量着面前的调查员,目光在对方那张略显青涩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开口道:“你来调查局多久了?”
“三年,科长先生,三年了。”
调查员道。
顾修涯点点头:“会背元素周期表吗?”
调查员愣住:“什么?”
“会,还是不会。”
“科长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相对论呢?”
“啊?”
“算了,我知道了。”
顾修涯抬起头来,指了指不远处的电梯:“你去楼上叫克利夫下来,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