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试着将手指放到方块上,顿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力,海量的真元在正方体的空间中滚荡不休,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惊人威势。
看来倒是我错怪你了,能转换出这么多真元,你应该也放了不少血。
不愧是能够突破意识之海封锁的强力神明,力量的强度很高啊是专程为我开通了特殊渠道的原因么?
顾修涯想起了之前被太浩之力轻易击杀的黄昏教派主教,莫里斯。他原本以为黄昏的力量不甚强大,现在看来,弱的并非是神明,而是操控神明力量的圣徒。
顾修涯的心情一时大好。
这十来分钟转换出的真元,若是用来压制污染,都够运转五十次渡厄功了。
如此一来,他手里的诸般术法,也算是暂时有了用武之地。
恰好就是这时。
一直等待在门外的科恩特终于忍不住再度敲响了房门。
“顾科长,我有关于顺天教的事情需要和你商讨,你这边是否有时间?”
顾修涯闻言,稍作收拾,开口道:“请进,门没锁。”
咔嚓。
房门被从外推开。
科恩特面色凝重,率先进门。
他手提一台便携隐秘装置,入内第一时间按下了开关。
视线随之发生了扭曲,顾修涯看到伯恩领着亚伦出现在科恩特身后,后者低垂着脑袋,在隐秘降临的瞬间,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
“圣徒阁下,请允许您最虔诚的信徒向您忏悔我犯了一个大错。”
十来分钟后,顾修涯得知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因为黄昏君王的突然出现,他心里对于调查局这边出现泄密情况已经有所预料,所以此刻听过亚伦的复述,顾修涯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只问了亚伦一句话:“无光会的人为何会选择你作为窃听目标?”
这是顾修涯唯一感到奇怪的地方。
按理说无光会的人既然选择了牺牲一个常年卧底来放置窃听装置,怎么也该把目标瞄准伯恩才对,亚伦虽然也是一位局长,但无论是涉密级别还是权利高度,都要比伯恩差上一截。
从利益角度出发,这种选择明显有些没有道理。
亚伦闻言,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只有我这边最好突破吧。”
伯恩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道:“圣徒阁下,我来说吧无光会埋藏在调查局内部的的卧底,是内务科的副科长爱伦斯,她是亚伦局长加入调查局时的介绍人,也是他在高卢神学院的同学、唔,以及前女友。”
“因为这层关系,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所以才会疏忽大意之下,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伯恩说到这,面露愧色:“在这件事上,我也有过错,如果您想惩罚亚伦,请将我也算上。”
顾修涯没有说话。
科恩特却是开口道:“伯恩局长,你是在帮亚伦揽罪么?你以为你站出来,这件事就法不责众不了了之了么?忠诚不容背叛,即便是无意间的背叛也不行,亚伦必须要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伯恩短暂怔了下,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科恩特会在这個时候跳出来拱火。
他以为科恩特是想借此机会打压亚伦,心头多少有些不快。
只有顾修涯明白,科恩特是站在顺天教的角度在考虑问题,他不满于亚伦泄露了顺天教的最高机密,因此才会希望圣徒降下惩罚,以儆效尤。
至于这中间是否还藏有打压同事的小心思,顾修涯并不在意。
“科恩特局长说得没错,错误总归是需要有人负责的。”
亚伦的态度出人意料的诚恳,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低头道:“一切皆因我的疏忽,我愿意接受惩罚。”
伯恩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并非是想为亚伦开脱,他也认为亚伦应当受到惩罚。只是彗星体文明带来的危机迫在眉睫,正需群策群力,实在是不宜在这种时候,为了一件没有造成麻烦的小疏忽,影响教派的凝聚力。
希望圣徒阁下能想到这点吧。
他想着,就听顾修涯道:“亚伦局长,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应该是清楚的,若不罚你,难以服众。不过”
“远东有句古话,叫寄罪待究,功可抵过。念在你对教派这么多年的忠诚守护上,惩罚暂寄。等危机结束,论功行赏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情。”
“感谢您的仁慈。”
亚伦垂首伏地,由衷应下。
伯恩松了口气,在心里为顾修涯的明智决断而高兴。
结果就是这时,他突然听到顾修涯道:“伯恩局长。说到论功行赏,我到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这些年你们对于教派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没有你们的坚守,就没有顺天教的现在。”
伯恩忙道:“您过誉了,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顾修涯笑了笑:“不必谦虚,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我记得你们之前似乎是提起过想要获得顺天的神恩?”
伯恩忍不住瞥了眼旁边的亚伦,心说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他想着,就见到顾修涯突然越过自己,走到了科恩特面前。
“科恩特·沃尔顿,你准备好接受顺天的慈恩了吗?”
这句话让在场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伯恩是没有想到顾修涯会突然撇下自己和科恩特说话。科恩特则是为顾修涯的话语中的潜台词而震惊。
“我”
科恩特突然有些结巴,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即将改变自己的一生。
在巨大的惊喜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我准备好了。”
顾修涯露出淡笑。
他伸出手,放到了科恩特的肩膀上。
“不要抵抗,放松心神。”
顾修涯心念一动。三条树根般的分体顿时自他掌中窜出,顺着科恩特的衣领,钻进了血肉中。
几乎是同时,科恩特身上爆发出数道意识之力的光芒,驻念神物在感应到异种生命体进入身体瞬间,立刻自主发挥了防御作用,试图将分体绞杀。
顾修涯脸色不变,只是凌空落笔,以血做墨,写出了两个玄妙字迹。
“太浩。”
一瞬间,辉宏的光芒自他眼中轰然迸射,将他整个人迅速化为了纯白的能量体。
仿佛无穷无尽的纯白光芒如火焰般升腾,一经现世便迅速压制住了科恩特身上的所有驻念神物。
科恩特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料到顾修涯会主动在他面前念出天基之剑的尊讳,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让他手足无措。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化为纯白之体的圣徒阁下,一时间甚至忘了说话。
科恩特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一场考验。
如今的太浩,即将随着历史的再度重塑而消散,其名讳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顾修涯会重新凝聚一个更加适合自己的传说,来取代太浩的作用。
他此刻选择将太浩的称谓透露给科恩特,不过是想看看这位看似忠诚的调查局副局长,到底有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忠诚罢了。
“记住现在的感觉,去学会拥抱祂的力量吧。祂将随你一同成长,祂将拓展你的生命长度,祂将让你不再受疾病的困扰,从此与我同寿。”
顾修涯淡淡开口,有无穷光芒随人声向外发散,凝结成音波般的波纹荡漾开去,刹那间便将四周的知识扫荡一空。
本就扭曲怪诞的隐秘空间,在这一刻愈发躁乱了起来。
科恩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得到了什么,他默默闭上双眼,清晰的感觉到身体中有某种力量在滋生。这种力量正在为运转了五十多年的陈旧肌体注入从未有过的活力。正在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科恩特的身体在颤栗,他早就知道圣徒阁下掌握了一种可以提高人类寿命的基因改造技术,法比安那违背自然科学定律的长寿就是证据。但他从没想过,这等珍贵稀少的力量,会有一天出现在自己身上。
“感谢您的恩赐,圣徒阁下感谢您!”
科恩特的声音在颤抖,他缓缓弯腰,单膝跪地对着顾修涯匍匐拜倒,发自内心的低下了头:“科恩特·沃尔顿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直至顺天的荣光撒遍世界!”
科恩特之前没有如亚伦一样主动索要恩赐,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活得更久,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足够的筹码去打动顾修涯,去换取这等珍贵的东西。
此刻突如其来获得了恩赐,科恩特的心情就和中彩票差不多,他感激于顾修涯的慷慨,又因惊喜而激动,脸上不禁露出了最虔诚的信徒才有的狂热表情。
伯恩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夹杂失望和艳羡的复杂神色。
没有人能够在寿命增长这件事上保持镇定,即便是统辖了整个爱尔顿绝大部分武装力量的调查局局长也不例外。
顾修涯脸色平静,没有为科恩特的狂热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他就像那真正的神灵一般,对面前的信徒展现出了神灵该有的淡然。
他抬起手,纯白的手臂在扭曲的空间中划过一道流光溢彩的纹路,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科恩特的额头。
“顺天会注视着你。”
科恩特闭着眼睛,眼皮微微颤抖。他抻直了脖颈,高昂着头,仿佛朝圣般接受了来自太浩的神力。
他主动撤去了一切驻念神物的防御力量,任凭那对于顾修涯而言温和无比,对于他人而言却可称狂暴的力量顺着额头一路冲向四肢百骸。
他感受着这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撕裂血肉,直至消散。感受着意识上的冲击带来的眩晕感,感受着血肉伤势在恩赐中逐渐复原,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他要用疼痛,来记住这场恩赐。
顾修涯微微颔首,心念一动。整个人顿时在纯白的光芒中闪现于至伯恩面前。
“忠诚者,亦有嘉赏。”
他抬起手,遥遥指向伯恩,恢宏的光芒荡开,撒落一片璀璨。
伯恩为之一怔。
他原本以为顾修涯专程绕过自己,就是在暗示这次恩赐没有自己的份。毕竟他之前袒护亚伦的行为确实有些露骨,因此引发圣徒阁下不满也属正常。
他没有想到顾修涯会原谅自己的莽撞,他更没想到顾修涯居然能不问而知,洞悉自己袒护亚伦的原因,是基于对教派的忠诚。
伯恩心里一时又惊又喜。
无论任何东西,当它失而复得的时候,总会让人更加珍惜。
他连忙低下头,依照科恩特的举措,单膝跪地,主动撤下一切驻念神物的防御,以额头触碰了顾修涯的手指。
伴随着撕裂血肉的狂暴神灵之力涌入,伯恩隐约感觉到身体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他闭目感受了片刻,于狂喜中睁开了眼睛。
“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我感觉到了莪的细胞正在迭新,我感觉到了我的器官正在从衰老中脱离,我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精神百倍的感觉了!”
一向沉稳持重的伯恩在此刻少见的激动起来,他抚胸垂首,语带颤抖道:“您的慈恩我将永记于心,圣徒阁下。”
顾修涯平静点头,下一刻,已于瞬息间出现在亚伦面前。
纯白的光芒撒落,照出亚伦略显晦暗的神情。
人生最煎熬之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期待的东西,一次又一次被他人获取,而自己却一无所获。
此刻的亚伦悔恨不已,倘若没有之前的疏忽,这场恩赐的受惠者,本该也包括了他。
他于踌躇中抬起头来:“圣徒阁下,我……”
“负罪者,不得恩赐。”
顾修涯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亚伦到嘴的话为之顿住。
他短暂的沉默了片刻,缓缓低下头:“谨遵,您的意志……”
顾修涯居高临下注视着亚伦,双眼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纯白光芒,仿佛两颗大星。
得益于太浩之力的加持,他此刻清晰感知到了亚伦身上的一切变化。他看到了亚伦试图以平静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失落,但巨大的失望仍旧在他脸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别扭痕迹。
他听到了亚伦的叹息,看到了亚伦眼角的苦涩,他感知到了亚伦在悔恨,在懊恼,唯独没有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