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里克波顿
接下来的一天他都在寻找机会避开霍伍德堡阵地前惨无人道的哀嚎和臭烘烘的皮肉焦味。
公爵大人的刽子手小队人数有限,无法同时为几百人剥皮,而剥皮的同时还不能让俘虏活着,这实在难度不小。
这种精细活,自然要花时间。
“我们在给城里的婊子展示刀锋。”刽子手小队的副队长讨好地说,“大人,您要动手试试么?”
他不想试,更不想看他。
副队长是个粗蛮的野汉子,你在他脸上绝对发现不了任何一丝同情心。
他脸上的伤疤、沟壑纵横,有的只是粗糙的晦暗和迎着寒风被冻得红至发暗的伤疤和肉痂,从任何角度,都在享受公爵为他提供的这项宝贵任务。
里克波顿觉得刀锋只会让寡妇把门关得更紧,让波顿的统治更难。但周围的其他的军官并不如此认为。
“当人知道悖逆的后果无法承受,他们就会选择顺服。”他长相苍白瘦弱,像是更小一号的公爵大人,当他听到他说话的语调时,他甚至在猜测是否公爵大人在让这个小个子为他递话。
这是队长的看法。
没有什么需要霍伍德堡顺服的。
就连队长也不知道,这些人被拉在城前剥皮不过是掩人耳目,废除剥皮的制度被废除也仅仅是掩护这点——将他们活活烧死送给红袍僧的信奉的神才是这个任务的根本。
当站在公爵大人旁边看到第一个火堆点燃又熄灭后,他觉得盔甲里都塞满了汗水和焦味,浑身都感觉到乏力,周围充斥的焦臭味让他作呕。
他看到了身旁的红袍僧对着火堆举起了双手,默默低声吟唱着他无法分辨的祈祷词。
他不知道今天这场大火究竟会带来什么,但危险的感觉已经在身边萦绕,从心头绽起,从头顶落下。
这确实是个有力量的和尚,但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永远都不见这种和尚。可他不是恐怖堡的公爵。
如今,他只希望换取这份力量的代价不要太过高昂,换取过程也不要太过复杂。
他不确定前者,但后者的复杂性几乎已经注定。
在第一个火堆里的尖啸和惨叫声停下来的时候,他从队伍中离开,请命带着波顿的骑兵向前方的入口巡视驻守的士兵,他们在构筑工事防备狼女的突然袭击。
当他离开围城的大部队时,公爵已经下令在城前搭起了第二座柴火堆。
不知道是否是火的原因,他感觉原本冰冷的空气现在开始变得焦热起来。
真的会下雪么?他们又真的可以在霍伍德城堡里坐看风雪,而让狼女狼狈撤退甚至大败么?
传说中,狼女也是巫女,她不会有所觉察,并作出反击?
溪流环过的山丘是波顿大军掌控的边界,越过丛林和小道就是旷野平原,在这条路上,波顿、提利尔的骑兵与狼女互相追逐多次。
如果战斗发生,这片平原就是最佳的会战之地,足以支撑两边总计过万的士兵展开一场血腥之战。
血腥也好过他看不懂的妖术。
公爵大人没有把希望全放在异域的神灵身上,但对于如何正面击败狼女所出的策略甚少。
“天气是多少战争胜败的关键?掌握一点先机就能取得巨大的优势。”当里克波顿越过红袍僧向公爵大人提出异议时,公爵大人如此回应。
他也考虑了代价,“这些无法释放更无法换回黄金的俘虏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解决心中的不安。”
公爵的眼睛盯着他,所以显然不是解决公爵心中的不安,而是公爵继承人的。
他忘不了公爵大人对他投来的平淡眼神,像是嘲讽:即使如此微乎其微的代价,你竟然也要斟酌考虑,实在不堪。
不堪么?他只觉得足够疯狂。
他更小一些的时候,便经常与叔父一起往来河东各处,向货郎分销那块小领地上出产商品。货郎们将物品贩运至乡下各处,也偷偷收购乡下的小物件卖往其他地点。为了管理属于他们的那些货郎们以及确定将要销售的物品,他经常要与叔父穿越广阔的河东腹地,霍伍德、老城、白港寡妇望都是他们的目标。
他不像高高在上的伯爵和子爵们只认识其他伯爵、子爵或者有名望的骑士勇士,他也认识霍伍德和白港的骑士们。
他尽量装作没有认出那些俘虏,但当他看到一个有着胎记的骑士被架在波顿的剥皮架上然后开始惨叫时,年幼时行走在北境土地上自由自在的美好便被一点点无情碾碎。
那枚胎记至少没有出现在他女儿脸上。他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这个想法。他叫什么名字,摩尔雷还是摩尔瓦?他的小女儿叫简妮丝,他不会忘。
还有其他骑士们。有多少次,他与叔父一起寄宿在这些骑士的家里,与他们的儿女载歌载舞,送出一个个不起眼的小物件,又收到多少别出心裁的玩意儿?
疯狂。
他觉得再也没法在这片谷地驰骋,也再没有脸面再去敲开他们的家门,去与他们的儿女交换礼物,也不可能再与他们的儿子一起拿起弓箭到丘陵边射猎兔子、兔狲,更无法坐下来安然欣赏他们女儿的美貌,暗自思量如何讨好她们,如何说出让她们花枝乱颤的美妙话。
为了能够更晚地返回营地,他决定在每一处需要巡视的前线堡垒停驻尽可能长的时间,但到了下午时分,公爵大人派出的骑兵便传来命令,让他不得不踏上返程之路。
“加尔斯曼德勒死了。”当他返回营帐后,公爵大人没有询问他的巡视结果,没有对他的拖延表达看法,仿佛他的逃避行为已经被他完全看透,而他也在默许、默认。
他为这一点宽容而感激。
“怎么死的?”他并不那么想知道答案。
“霍伍德堡相比风息堡和临冬城,它的防御能力太低。”红袍僧从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走出,在公爵身后停了下来。
“唐娜拉夫人会投降?”红袍僧或是公爵都没想为他解释加尔斯死的原因,他只能尝试当做此人死于意外。
但如何利用这种意外,他完全没有思路。
“我已经派人射去书信,但唐娜拉夫人并未回应,也许她没看到书信,又或者不信任我的诚意。所以,我准备让你亲自送。”公爵的声音很轻,但他的目光已经紧紧锁定了他,“你是我的继承人,你带着我的信和承诺,至少能让她看到我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