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的路上,气氛沉闷。
拖着瘸腿的会员一言不发,恍若常人般大踏步的向前迈进,就像腿骨断裂的不是他一样。
在他身后的海姆达尔小队也是面色复杂,没想到疯狂的降临团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或许不是不为人知,而是不为墙外的人知。毕竟在某些人看来,墙内的人早已不算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了。
“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有些内疚的芬妮转头向爱思特问道,毕竟是她抓来的俘虏,四舍五入也算是她让这位会员承受这样沉重的痛苦。
爱思特垂头看向少女,随后无奈的摇摇头。“讲道理,他早就该死了。”
“泰坦的侵蚀早已深入骨髓,异化的端倪业已显现在他的腰部与颈部——那里的结晶已经很粗大了。很显然,他也是个不能很好适应泰坦污染的人。我用的力气并不大,但结果你也已经看到了——骨头都已经酥掉了。”
“泰坦侵蚀最深入的表现就是神经的衰亡,临死的会员们不会感到疼痛、饥饿与寒冷,只有舒适、满足和温暖,眼前这位正处于这个阶段。”
就算没有她们,这位会员或许也会因为某一天仅仅只是摔了一跤而而无声无息死去。这在零区内已经算是顶好的死法了,至少没啥痛苦不是么。
“怎么会这样”金发少女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健步如飞的瘸子竟然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成年病,亵渎者。”冰冷刺骨嘶哑的像是生锈的铁片相互剐蹭一般的嗓音从前方传来,但这次却相当平静。
“我的父母放弃了姐姐和我逃到了隔离区外,我不怪他们,世界树的守卫用枪抵着他们俩的脑袋叫他们把背上的两个成年病患者放下来。我父亲的大腿上中了两枪,流了很多血。为什么因为他想带他两个孩子一起踏足墙外,可惜没有成功,他们痛苦而绝望的表情我终身难忘。”
“两年前联络时他们俩在外面有两间收入不错的商铺和一间舒适的房屋,至少生活上还算舒适。”谈及他的家人,青年会员神色竟然有些安详。
“但零区里就只剩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了,说实话,活得很艰难。”
“一开始我们和拾荒团一起找食吃,但后来发现这样做根本活不下去。拾荒团群体不欢迎成年病患者,我们总是受排挤。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会挤出一口吃的喂给我。虽然那时候我们俩都瘦的跟骷髅没什么两样了。”
“我们又辗转到天楼,但天楼同样不是什么好去处。在那里还算有钱的人会活得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就活得更差了,每天的食物不够果腹,干得活却沉重而肮脏。她经常得挨主事的鞭子,血淋淋的,背上全是伤疤。当然,我也一样,那群人很会迁怒。”
“我们是成年病患者,在很多人眼里,我们不配活下去。”昏黄的眼球尽是眼白,他看向两位光鲜亮丽的女武神,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清明。“我们有过很多同行者,但最后大多都落得化为尘土的下场。”
“直到后来,我们到了降临团。降临团接纳一切走投无路的人,姐姐、我和同胞们一同唱祷告、做弥撒,向泰坦宣誓信仰,献上自己的一切。老实说我一开始也对信仰泰坦颇为怀疑,但到最后,我庆幸我作出的选择。”
“我们靠吞食泰坦物质抑制成年病与饥饿感,泰坦的信仰给予我们克服一切苦难的伟大力量,我们在这里重燃了对生活的热情与希望。是泰坦原谅了我们的罪,给予了我们新生。”
“在降临团的日子是我和我姐姐在零区内最幸福的日子,我们有志同道合的战友同胞,有直面敌人的武装力量。我们向泰坦奉献一切,泰坦分享给我们属于祂的荣光。”
“我们延缓了成年病的发作时间,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已经多苟活一年了不是么很多孩子到最后都会到降临团来,只有这里能让他们多活上一些。嗯,姐姐和我不是良好的载体,但总有人比我们活得更久不是么”
“姐姐结了婚,姐夫跟我一样,是一位弓箭手,我的箭术就是他教的。他跟我一样,腿瘸了,在一次传教执勤的时候。被重机枪粉碎了左腿,逐光者干的。”
“我姐姐她蒙召了,今天承蒙泰坦的呼唤,仪式在上层区举行,举行仪式的是她的丈夫。”
这名青年会员拖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瘸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扇巨大的金属复合门前(他现在终于像个瘸子了),面对着两位似乎已经想到些什么而面色苍白的女武神静静的说道。
“各位,我们到了。”佝偻的身姿此时像个巨人。
“芬妮咎冠、里芙狂烈,我记得你们,我和姐姐以前很喜欢看瓦尔基里游戏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你们两个还是我姐姐最向往的偶像。”他贴着墙,任由身子向下滑落,无光的眸子里映射着金银两抹炫彩。
最终,青年颓坐在大门之前,轻声呢喃,神情肃穆,虔诚的祈祷着。
“赞美您,伟大的泰坦,授我食粮。”
“赞美您,永恒的泰坦,赐我甘霖。”
“赞美您,宽容的泰坦,除我罪过。”
“赞美您,慈悲的泰坦,容我新生。”
“赞美您,正义的泰坦,予敌灭亡。”
“你们所杀死的,是我亲爱的姐姐。”
说完,青年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困顿与疲惫,他缓缓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对不起。”金发的少女脱下头上的王冠,尽管阵营不同,但她同样为眼前这位青年的遭遇感到内疚与痛苦——她们在无意中毁了他的一切。
“进去吧,神使就在里面,你们想知道的都在里面,进去吧。”他无力而疲惫的说道。“我无法代表死人对你们表示原谅,但她生前是个很好的人,或许她从未恨过你们。但我恨”
“能被自己的偶像杀死,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青年的头再次垂了下去,这一次,他没能再醒来。
他死了——和他姐姐一起,一如三年以来。
“他死了,神经枯萎。”郊狼队伍里的军医检查后叹了口气,说道。“全靠一口气撑着。”
“走吧,还有任务在等着我们。”分析员的喉头无比干涩,他想表达对青年的哀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算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