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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我们同属工人阶级(1 / 1)

天天在车间里莂机,心不在焉,管工教的方法也不照做,结果每天的产量甚至不达标。

那块板真够节约的,四周转转究究就只剩下边缘没有切到,其他地方都切的很好,这样确实很节约了。看在这个的份上,我仍然在切一种红皮。而和我一个地方一个年纪一样身高的青年,和他们一起,切白皮去了。

我以为这是管工们看不起我,还让我做学徒。结果后来才得知,这是管工看在我自觉节约耗材的份上,让我继续切红皮的。

老乡对我说道:“切红皮划得来些。”

可见我不脚踏实地,不侧重于现实,连好歹也分不清了。

一回,有一种黑色的革,很少见的,蛮大一块的,也不是很大。试想,能一起装进我的口袋里就说明也不是很大。我竟然把它捡过来,装进了自己的裤袋里,我打算做棋盘。我的身体在当时很是标准的靓仔,穿的衣着也是贴身的,意思就是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别人还不是一看就知道了。旁边的一位高个子是四川人,他有小孩,方方正正的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他告诫我:“你拿了一块皮揣在你自己的裤袋里面了是吧等会儿管工看见了你就死定了!”

我不理,接着干我的活儿。

他又看了看我,骂道:“说不听,你死定了!”

一会儿之后,有个管工走过来,看着我裤袋,他问道:“你是不是裤袋里面装着皮呀”

“没有啊。”我还不肯承认。

我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他然后走了。

这时候,姚焕黎要是聪明的话,就应该把皮放回原处,放到其他的可以存放的地方。怎么还揣在裤袋里

旁边的这位哥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斜瞪着我,骂道:“你究竟是聪明还是傻嘛还装在裤袋里面!”

他恼火个什么我说道:“没事,他刚刚过来也没说什么啊。”

“傻!”他骂道。

等了一会儿,又过来一个管工,我只管做我的事。他开口问道:“小孩子,你裤袋里是不是有块皮啊”

“没有。”我摇摇头,接着做事。

他走了。

旁边的这位忍不住问我:“刚才他有没有说你什么啊”

“没有哇,他没说什么啊,挺正常的。”我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我觉得这也大惊小怪

这块皮到底是被我带回去了,带到了寝室里。我拿出这张黑色的布来,准确的讲是硬布,我嘚瑟的说道:“看我把它做成棋盘。”

床铺对面的光头老乡说道:“还讲啊讲,你咧一追究责任嘀话又白搞嘀一个月哒!”

我一听挺严重的!这块布后来做什么用了的,我不记得了,但没做棋盘。不知道去哪儿了。

透过这件事,可见我在现实中愚蠢的简直不可救药。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后果,可是事情的过程也没有得到我的反省,反思起来不得不让人扼腕。

我还是去外面看书吧,天天就盼着下班。自由和书本比什么都重要,有此两样,夫复何求年轻的精神,年轻的心。我已经在一本《世界历史》了,之前看过《中国历史》、《世界历史》,感觉这本《世界历史》写的更好。这本历史书没有分成上下两部,而是一本,也不厚,但是语言很精练,见地很独到,思想逻辑上很引人入胜。这样的书本以后要多多才好。

有一天,晚上看书回来。我回来忘了带厂牌,出去就没带厂牌。平时也没带厂牌,保安也没拦我。怎么这回要拦我了

我退了回来,看着别人,别人都没有带厂牌,有很多人就径直走进去了,保安有些拦了,看了厂牌,有些就没管,很多人径直就进去了。我一看,可能我只要低着头径直走,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我掂量了下,于是进铁门,低着头,径直走。

走到上坡那里,我的脖子被人用臂膀锁喉。这样我的头不得不后仰。于是我被人后拖着往厂大门口去了。没到厂大门那里,在这个坡的半腰中,在后面卡我脖子的人松手了。

我感觉到巨大的侮辱!一看,是慧儿站在旁边,她圆睁着眼睛,红着脸,说道:“您不惹他。”

慧儿对我说道:“厂牌带起没有拿出来给他看哈。”

“我没有带厂牌!”

慧儿不得已,又转身对这名保安说道:“他是这里面的人。”

“身份证拿出来!”保安说道。

“身份证”慧儿对我说道。

“他把身份证拿了会不给我!”我显得情绪激动,条件反射似的叛逆。可这种保安收拾的就是我这种叛逆的人。

“不得嘀!”慧儿像是求我。

“他们拿了就不会给啦!”

我也是执拗。之前听说有被扣押了证件,然后保安通知厂里面,去领的话会被罚款200块。我的担心不完全是执拗。

但是门口保安的权力,在局部的空间足以大过d市长。对付一只不听话的小儿,一只猫咪远比东北虎可怕。

我就这样被修理了。我还是拿出那张假的身份证,给他看了。今晚要不是慧儿刚好路过,碰到,我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要不就是进不去了。

事后,我拿着桶子去澡堂里洗澡。我洗澡在一扇墙的后面,我用毛巾捂着脸,让泪水滚到毛巾上,和着水一起打湿在桶里。

月底,我发了400块钱。第一件大事就是去超市,买了一本书,这本书叫《红楼梦》。先前的那本《世界历史》我看完了,很满足。这样的满足,能让我忘却现实的侮辱,能淡化心里的伤痛,能让我振奋!能让我遐想,能给我带来灵感,好处多多,言不意尽。

怕被,所以不出去了。

下午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于是就回寝室看《红楼梦》,看的还是蛮有意思的。

到了晚上下班,如果我不是下棋,就是看电视,要么回寝室看《红楼梦》。

一般是吃了晚饭,然后下棋,下完棋之后到了晚点。中央六套的正本头开始之后就去看电视,大概九点多结束。然后去洗澡,这时候人少,洗完澡就回到床上看会儿书,没看几页就困了。如果那天电视不好看的话,我就多半回寝室看书,很快就睡下了。

下面下棋的几个人,最常见的有我一个,每天烧热水的老头子一个,他还负责关电视。还有塑胶厂里的两个人,还有那个抱着孩子一天到晚都非常开心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我们车间一个莂机的师傅,还有一个老头子,加起来还是有一堆的。莂机的师傅最厉害了,我们几个都下不过他。小伙子不怎么常来,我要是顺利还好,不顺利,一步棋要想半天,要别人催着走。

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不高兴,就说道:“你那马过来有什么用”

“你那马难道想一步踏过来吗”

惹得人家生气了,人家骂道:“走是这样走嘛!真是!”

我仿佛把赢棋、输棋看的很重要,在旁边的人喜欢给对面的“举经”,对面的人往往一步大家商量着下,所以赢棋输棋仿佛大家都看的很重。

有个人给我举经,我又不屑,不耐烦的训斥了他一句!他又转而给那边举经,那边本来两三个人就是商量着下一步怎么走,结果这棋场如同集市。

我看看他们,他们年纪平均都比较大,我却骂道:“一群人,商量着一步步怎么走,看你们输了脸往哪儿搁!”

我像是补了一句:“看老脸往哪儿搁!”

把个烧水的老头子惹生气了,他很不高兴的说道:“我没说!”他赌气不做声了。

有一次是中午,他很耐心的教育我:“小孩子,下棋就是玩,不要太认真啦,外面打工说话要注意!”

回想起来,他的确是一番好意。我有时候叫他“叼毛”他也不计较,是我太不懂事了。

某天吃了晚饭,我去看他们下棋,人家就不欢迎我了。我也赌气再也不来了。

这样反而多出了看书的时间。索性电视不是很好看,就早早的睡了。

有天,梅幺幺的亲戚来了,我们晚上下班后去他家里。她租的房又换了个地方。

杨幺幺问我:“弟儿,你上网玩不玩传奇”他问话是很善意的。

我回答:“你还玩传奇啊!”我的回答语气上却有一种叽嘲和不屑。

奇怪,我的涵养如此一斑。

我发现自己勤于,可是,脑子里有块短板难以补齐。

对方明显就不高兴了,几分钟过后,我明白了自己的疏漏,再搭话,人家就不理了。

老乡们对我不可谓不仁至义尽,这我承认。下午下班,我在前面走,后面那位挨着我工位的工友摸我的后脑,他没有恶意。结果,同样后面走的一位老乡看见了,于是警告道:“你惹他搞么得!”

往事已矣,想必曾经的人俱成白发,我却仍旧失魂落魄,纵然有心报偿,可无能为力,于事无补。

我和他们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又像是始终连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他们是谁他们是工人阶级,是劳动人民,不仅仅是老乡而已。

他们追求的是平平安安,而我追求的是出类拔萃。他们老成持重,能持家立业,我却容易得意忘形,孤身犯险。他们懂得起码的人际交往准则,我却轻佻无知。他们实际的在乎眼前的利益,积攒着小钱儿又希望买码发财;而我却好高骛远,嗜读如命,浮想联翩,很不务实际!

他们知好歹,懂得彼此抱团,互相照顾互相尊重。我却刻意特立独行,不屑一处,情绪化的不知道好歹。他们的乐趣就是聊天啊,这算轻的,打牌如同吃饭少不得。买码,想着某一天能发财。我认为这是下流、市井。只有和理想才是高贵的。我这样评价自己:我是社会身份上的穷人,可我是精神上的贵族!

他们希望有个小家庭,然后过日子,平平安安的。万一发点儿财,有个身份,那就美不胜收了。

可我的想法就多了……我能改变这个世界!

我追求的……太美了,美到了极致!我眼高手低,朝思暮想,沉醉于理想,无法自拔。我幸福的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编织着美好世界的蓝图!

我和他们根本就是活在两个世界里。可是,现实的处境,使我们不得不面临着共同的命运、共同的困苦、共同的期望。不同的是你们依然冷静,依然刻苦,依然有着现实的追求。

我太情绪化了,我也很努力。可我努力的方向不是大家似的埋头苦干。我追求另类,追求不一样,追求与众不同,追求出类拔萃,喜欢用空想来逃避现实。

看到你们摸爬滚打,我认为自己不需要再加入其中,成为你们当中的一个。我有想法,可我无可奈何。我把交给现实,心灵里自由的勾勒着人人平等的社会方式。我喊不出来,无法改变实际。改变不了社会,也拯救不了我自己。

我们不同的是思想,相同的是同样的处境。于是,我们站在一起了,我们同属工人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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