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朕收到西南捷报,我大军夺回汤易城杀虞将周矩,苏蓬的奏疏里还说南疆有意窝藏虞军请求增派援军灭了南疆,你们怎么看”
太卜商赫急忙站了出来:“臣以为万万不可,南疆立足千年有山神庇佑岂能妄动,其中利害这些孺子何知!请陛下明断,重祭南疆以收人心。”
主战的年轻楚臣自然不会答应:“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卜这是朝会不是祭祀大礼!”
旧贵一派深知自家身份权利自古以来皆称神赐,应了他们岂不是自打耳光,国事当前又不好反对。
屈闻起身道:“年轻人不知轻重!老臣以为南疆如今的大祭司既然有意帮着旧虞余孽,那我大楚帮他们换一个就是了,待天下平定再祭不迟。”
楚帝袍袖下紧握的手也松开了:“令尹说的你们可有异议”
“南疆虽小与各国关系却深不宜轻动,屈公思虑周全,臣无异议!”群臣惊讶的看向林璞,心想这小子怎么还敢乱出头,不过这也眼下最好的办法了:“臣等无异议!”
主战的也见好就收:“凭陛下明圣断!”
“既然众卿家都没有异议,那此事就这么定下,太卜你手下那些巫者药师凡是南疆人尤其是白家的都赐金返回原籍。”
商赫深吸一口气:“臣遵旨。”
“刘复宁战死,大将军爱子心切旧伤复发朕已派人接他回京修养,既然西南大了胜仗苏蓬也得快些回京,朕盼着他们这些年轻人能给朝堂带来新气象。
对了,厚赏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包括王革的归义军,找到那个战死的虞将家人同样厚赐。”
林璞起身道:“回陛下,周矩是个孤儿自幼在南月坊长大,没有亲人。”
贱籍出身做到安西将军,这在楚国是难以想象的,楚帝轻叩书案:“那就等苏蓬带遗骨回来立个碑,众卿家若无事退朝吧,左徒留下。”
众臣听罢心思各异:“臣等告退!”
“请吧林左徒,朕到要看看你平日都是怎么教导太子的。”
林璞心想可真是交了个好学生:“臣不胜惶恐。”
楚帝笑道:“该朕惶恐才是!”
老宦官先到黎凤宫,进去将熊讱领出来迎接楚帝,路上千叮咛万嘱咐:“殿下可千万要记得要叫父皇,陛下是您生父不会害您。”
刚到宫门老宦官放开手:“去吧殿下。”熊讱握着衣角一步三缓走到门外那个高大威严一把胡子的男人身前,欠了欠身小声道:“儿子……见……见过父皇。”
楚帝想俯身想摸摸儿子,不等他动作这孩子就缩到林璞身后抓着他的衣袖:“师父。”
林璞握紧他的小手安抚:“殿下不怕,你父皇在,师父也在。”
楚帝霎时感到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荡然无存,宽厚的大手拉过儿子的手:“讱儿,跟父皇走!”
熊讱脚下拖沓可怜兮兮的回头望了望,林璞心一颤这小子是嫌他命太长吗还是满眼温柔的鼓励他跟上楚帝。
进来了书房楚帝示意林璞上座与儿子对坐,自己则坐在侧位,见林璞迟迟没敢坐下沉声道:“此时此地只有父子师徒不论君臣,林师傅请!”
“既然陛下这么说,臣就失礼了!殿下今日咱们不学国史也不学术势,学礼!子曰:礼义人之大端,君子以厚,小人以薄。”
说罢负手吟道:“四体既正,肤革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念完工工整整写在绢布屏风上。
楚帝饶有兴致欣赏这手漂亮的字,深沉的目光仿佛看破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意图,熊讱也一笔一划的抄了下来。
见他停了笔林璞边念边写:“天子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诸侯以礼相与,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
“左徒今日这课是给朕上的朕与你心中的君王所差几何,与你可算得上君臣相正”
林璞大礼拜道:“臣不敢,陛下是明君,臣却当不起君子。”
“你不说朕也明白,以你的傲气做降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疤,周倬才是你想侍奉的君王若不是他那几个儿子不堪大用,你和你爹也不会为大楚做事,你且安心朕也不会与一个死人计较。”“承蒙陛下不弃。”
“其实苏蓬的奏疏里还说南时那孩子也在西南,朕想修瑜你该很想见她吧,不如朕封你个左司马你去西南代替苏蓬的位置。”
林璞叩首:“爱而不得陛下比臣更懂,陛下想罚臣也请换个法子吧。”
楚帝被戳中心事怒道:“你爹教你的半点都记不住吗!还敢妄加揣测朕的心思!你不会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臣不敢,请陛下息怒。”
见熊讱惊恐的缩在一旁,楚帝收敛了火气伸手安抚了儿子:“罢了,朕也不奢求你能为大楚做些什么,只当你是个书架在这黎凤宫宫中做个摆设!”
“谢陛下成全!”
外面老宦官轻轻叩了叩门,楚帝放开儿子的手:“等父皇忙完再来看你。”说罢瞪了跪在地上的林璞一眼拂袖而去。
熊讱看着侍从都走光了无声无息挪到林璞面前:“别演了别演了!起来吧!这次可是我救了你,你不打算也给孤行这么大的礼”
林璞有些吃力的撑着腿坐起来,眉梢动了动笑道:“殿下怕是聪明的过了头,要不是臣在陛下眼中还不是一无是处,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少年气得脸一红:“孤好心救你你别不知好歹!”转头脸色一沉:“你不喜欢那虞国公主了吗为什么不当左司马去西南找她苏蓬领了兵权你还真想在这当书架子”
林璞叹道:“故人已是故人多想无益,什么左司马只是试探罢了,陛下何等英明岂能让臣脱离掌控,更遑论去边境
至于苏子直,将来说不定是殿下的姐夫大楚的国婿,臣无心与他斗。何况臣觉得比起兵权,笔杆子有时更有用,可殿下似乎并不待见他。”说完倚着书案闭上眼睛揉起了颞颥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