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苏蓬从京畿六师抽调三成军官骨干,可这是陛下的旨意众将官有苦难言,只是簇拥着两位青年将领:“这苏蓬未免太狠了,二位公子这可怎么办”
较为年轻的冷笑着先开了口:“前线吃紧还能怎么办你们有更好的法子”
与他并行的男人也道:“项将军说的是,如今苏蓬就算说调我们陛下也不会犹豫,何况是下面的人。”
年轻的是项家嫡长孙项镐,另一个是大将军刘鄂的长子刘复实,连这二位都这么说众将也只能垂头丧气的忍下。
“公子公子!”一个带着盔上配三根赤色羽的军士跑过来,众人识得这是项家卫兵识趣散开。
卫兵上前对自家公子耳语几句,项镐脸色骤变忙去牵马:“调我的兵还敢撞我家车!我夫人和络儿没事吧”
“少夫人护着小主子伤了手,小主子的额角被划了个口子。”
“所有亲卫!跟我走!”
卫兵加快脚步追他:“公子别冲动,咱们先回家问问家主。”
“闪开!”
见卫兵拦不住他,刘复实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嫌隙上前拉住缰绳:“别急,还是先上报在做处置。”
倒也不为别的,谁知哪日二人也将同赴战场还是先缓和一下关系为好。
项镐冷静下来沉声招呼卫兵:“回家!”
来不及卸甲快步走进内室,妻子昭氏刚将女儿哄睡示意他轻声,项展虽不深情却也懂得疼惜妻女,退到外屋招来侍从卸甲,昭氏也忙去帮他换衣裳。
“受伤了就别乱动,夫人放心,明日我一定让他主子上门给你和络儿磕头赔罪。”
昭氏到底是大家出身:“右司马风头正盛还是招惹的好,非要追究最多处死他家马夫,可他一句话就能把夫君你推上战场。”
“杀敌立功才是丈夫所为,何足惧改日我就向祖父请命,若早使我上阵虞军何至于如此猖狂。”
昭氏欲言又止,替他整理好衣襟转了话风:“夫君今晚去哪里歇息”
女儿才三岁,昭氏顾女儿便顾不得他,这几年对项镐在外那些风流韵事也佯装不知。
项镐见事败露面有惭色,两分为结发之情,八分是怕触怒岳父家,忙哄人回房:“芩儿,她们连项家侧门都不配进,我的夫人只有一个,也只能是你。”
昭氏虽气却不想同他争辩:“别说了,去看看孩子。”
“阿爹!”女儿醒了伸出小手抓他,额头上的药布随着动作缓缓渗出血水。
项镐心疼不已抱起孩子:“络儿不怕爹在呢,我项家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硬的不行待我寻个机会上书参他。”
苏蓬回家听闻此事更是丝毫不敢犹豫,连夜备了厚礼带着闯祸的家仆和马去项家请罪。
不来还好,此刻四目相对惹得项镐更想将新仇旧怨一剑了结。
苏蓬恭敬的行礼冷声叫家仆拉着马跪下:“愚仆劣马无状冲撞贵府车架,在下特来赔罪,听凭将军处置。”
他虽生性凉薄,可初到京城身边本就无甚心腹,哪里真能让从小陪伴的忠仆送死。
想着未伤及人命,同为朝中重臣这般阵仗当街请罪若不谅解倒显得项家以势欺人。
住在附近的官员们也来劝和:“筹明,右司马亲自登门足显诚意,此事纯属意外,你若气不过将那马夫打一顿就是,何必多添麻烦。”
昭家人也陆续赶来,项镐不甘心也不能轻易放过苏蓬,一边差人去请祖父项勉出山应对,一边压着脾气诉苦:“人我留下礼请右司马带走,非是我要驳诸位的面子,只是小女伤在脸上这是一辈子的事,叫我这为人父的如何能轻饶了他!”
一听项家重孙辈的嫡长女毁了容,众人不敢再劝,苏蓬也没料到事情如此严重冷眼扫向地上伏跪的家仆:“在下既来赔罪,并未指望讨什么人情……”
“太公!”门后传来软糯稚气之音众人也有子孙听得心中一颤。
项勉抱过重孙女:“来,太公看看。”看到伤口老将军白眉一横吩咐孙媳:“天冷,带孩子回去。”
“是!”
高大的身影阔步走出宅门,虽年高却中气十足:“说得好!”顺手抽出卫兵的佩刀扔了过去:“右司马是个爽利之人,那就请自行清理门户吧!”
苏蓬耐不住压力接过刀,仆从不敢多言只能睁大双眼哀求。
“慢!”有人从人群中出来帮他解了围,放下刀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苏蓬懊悔不已,多希望刚才一刀斩下去。
一见来人项勉更是没有好气:“左徒要代此奴受过吗”
林璞拱手一拜:“上柱国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头倒想听听听的鬼话,招手让他上前。
“晚辈昨日誊抄上谕北境多调糯米石灰想来战事有变,陛下很快就会起用项家,届时公子在前作战,右司马负责一切后勤调度,只要他稍做手脚……”
“他敢!”
“有何不敢您戎马半生不比晚辈更懂其中利害您别忘了他还有武阳公主做靠山,说句冒大不韪的话陛下百年之后,项家如何自处
眼下不能得罪他,等公子在军中有了建树立稳脚跟还惧他一个鼓舌弄权之人”
项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林璞,在旁听得一身冷汗,亏得自己没冲动。
项勉强忍怒火花白的胡须都跟着抖动:“老夫此时忍下,项家岂不成了人人可欺的笑话!”
“公事公办!”说罢瞟了一眼人群中看热闹的李彦开。
廷理最熟刑律之事由他来办最为妥当,项勉给孙子使了个眼色。项镐上前收苏蓬手中的刀拱手道:“多有得罪!”
转身走向李彦开深施一礼:“廷理,方才祖父与我都在气头上,转念想来不该滥用私刑此事就请您做个决断,右司马可有异议”
苏蓬也深施一礼:“烦请廷理决断!”
众人纷纷点头:“仲合老弟行事公允,只管照章来办。”
李彦开向众人拜了拜:“蒙诸公厚爱李某就斗胆按新律来断,依律无故长街纵马致人伤残杖八十、带枷示众、马匹充公、赔付伤者药食工损,依伤加刑。
可法中有情,看在他算是吏身又是折返传递公文时犯案,带枷、罚金、收马暂免。
本官宣判,杖六十,既致人毁容就加黥刑、髡首,发未过肩之前凡路过项宅,需脱帽三拜再行。诸公以为如何项将军右司马”
白捡了条命苏蓬能说什么,他这个人情欠大了:“全凭廷理做主。”侍从也松了口气不住磕头。
给足了项家面子又保住了苏蓬的侍从,也算双全。昭故通作为孩子外叔公也不得不表态:“甚好!项叔,筹明,就按廷理的意思办吧!”
项镐也拜过众人:“如此小事牵动诸公晚辈惭愧,今日天色已晚待晚辈改日重谢。”
众人纷纷散去,林逸正抱着狐裘等儿子,项勉喊住这对父子:“林公,我若有女当予修瑜。”
林逸拱手笑道:“多谢上柱国美意,修瑜福薄还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