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着眼前的孩子,眼角不由得湿了几分。回想当年这孩子的悲惨生命,还真是让人一阵阵发晕。
蓑衣老人身份历来神秘,但他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四处游历。当年他披着蓑衣,撑着帆船,日日夜夜行走在这深山大海之中,穿梭于奇峰险地,探寻了不知多少秘境,闯过不知多少险地,曾经在日月里沉浮,也曾在暴风里前行,历经不知多少生死,都顽强的活了下来。虽然艰苦,但也因此收获不知凡几。曾经不知多少次九死一生,但一切终究成为过去。
他曾经摧毁过多少人间不平事,荡平了多少世间肮脏人,也曾经仗着一袭蓑衣,一柄长篙,被人成为蓑衣老人。蓑衣老人一时间名震一方,威风凛凛。
不论经历多少风雨,最后都艰难的熬了过来。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没有多一秒也没有少一秒,他们两个世间的平凡人就是这么巧合的偶遇了。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天空中雾蒙蒙的飘着烟火气,那是大战之后特有的狼烟味。天空中愁云惨淡,土地上尸横遍野,一切就这么交错叠落着,一具具尸体歪歪斜斜,天空中是不是听到一阵阵秃鹫的嘶鸣声。
也就这样的傍晚,蓑衣老人恰巧游历到环境恶劣的黑风崖边,遇到了平生仅见的惨烈。
就在几日前,蓑衣老人正好途径湛江,对这湛江风水尤为喜爱,于是便多停留了数日。一次酒肆吃食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人谈论起了湛江战事,于是心生好奇便多留了几日。
湛江是釜山国和金燕国之间的一条边界线,是两国交界的一条母亲河。湛江两岸人民都是吃湛江水长大,可惜却隶属两个国度。既然有分离,又有资源可以争夺,那就已经无限度的激化了矛盾,也因此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最为可笑的是,战争的理由竟然是:李二狗家的王麻子喝了湛江东南方的赵三家的水,多么离谱的理由。
可就是这个理由,直接就引爆了两国的战争,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出于对俗世军队战力的好奇,蓑衣老人有幸目睹了那一场旷世大战。
那是两支铁血军队的生死搏杀。各种马斯狼嚎,哭天喊地,蓑衣老人甚至亲眼看到一个战将刀子都砍炖了,还在奋力搏杀。那一刀刀无休止的劈砍,随之而落的一颗颗脑袋,视觉冲击直接拉满,那种对心灵的震撼更是无以伦比的。
就是在这样神奇的日子里,蓑衣偶遇到了这个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孩童。
每每回忆当时那绝望而又惊恐的眼神,真的让人没来由的心痛。于是乎,从此就有了一个孙子,也有了一个爷爷。
这天傍晚,蓑衣老人一如既往的披着蓑衣,撑着船篙,行走在风雨飘摇的湛江之上。远处的天空布满了浓厚的乌云,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肃然。一钩弯月静静的悬挂着,更增添寂寥之感。
那震天的喊杀声,几欲耳聋。
那遍地的奔跑人,急于逃命。
可惜,该来的死总不会缺席。
蓑衣老人皱了皱眉头,起身登上山顶,山下的战况顿时一目了然。
此刻已经到了两军交战的激烈时刻,各种喊杀声生生震天,地上的草地上已经形成了一条鲜红的小河,那是血水融合而成。马匹、兵器横七竖八的躺着,断指、断手……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残缺了。
直到最后,战场上剩下的只有一人,一个战斧都不知道砍坏了多少把的狠人。他此刻已经是满脸鲜血,头发杂乱的结节在一起,这是真正的脏辫。一根根头发杂乱的布满脑袋之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不翼而飞了,脚也只有一条腿了,这是半个人,之所以现在还能站立,仅仅依靠的是身边的一把战斧,斧头都卷起来好几层……
蓑衣老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山顶上,看着这行将朽木的战士。默默叹息一气。“谁道世事好无常,怎奈不古怨苍天。”
那将士看着蓑衣老头,哽咽的说了一个字“救,救……”
“救你”
“孩,孩子”话刚说完,战士就把脑袋直直的垂了下去,彻底死透了。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争,更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而战争的最后,没有任何的赢家,只有这满地的死气沉沉浮浮,席卷了一切。
这次,蓑衣终于听到了内容,原来是孩子。本想说你已经无可救药,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惜现实却打了他一个大巴掌,只是让他救孩子。可这有孩子吗好像只有漫天的断肢而已。
老头屏气凝神,四处观察一番,好像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孩子。难道他说的孩子不在这里真的是奇怪了,既然说孩子,难道将死之人也会撒谎
带着浓浓的好奇,蓑衣老人漫无目的的前行着,随意扒拉这地上的死尸,妄图能寻到一个活物。
可这里早已经被无边无际的死气所包围,所有生灵的气息都被掩盖,根本难寻一点活气。就这么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蓑衣稳了稳身子,锐利的目光四下打量,对于危险的敏锐早已成为本能。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吞吐着鲜红的信子。一双黝黑的眼睛悚然的盯着蓑衣老头,粗壮的身躯覆盖着坚硬的鳞片,突然受到惊扰的身体缓缓游动起来,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哟呵,居然还有五步蛇,没想到啊没想到。送上门的宝贝啊。
蓑衣双手捏决,一道湛蓝的光幕迅速包裹周身,在身体四周形成一个严密的防护罩。蓑衣老人双手向前一伸,掐住五步毒蛇的七寸,那毒蛇用力扭曲身体,卷曲在那枯槁的双手上,锋利的獠牙狠狠撕扯蓝色光罩,可惜却无可奈何。
蓑衣老人呵呵笑着,伸手掏出一个百宝袋,迅速将五百蛇装了进去,并迅速扎好袋子,乐呵呵的收了起来。
老头心里很开心,因为这五步蛇正是炼制五步散的主药,不仅可以精进修为,还可以百毒不侵,可谓一举多得的宝贝。
就这时候,忽然老头看见前面的人堆里竟然冒出一个脑袋,“咦,那是什么”那突然冒出来的好像是一颗人头,头发都被血水糅合了,完全看不清脸面。
老头看了又看,难道这就是那战士说的孩子。
捋了捋身上的蓑衣,老头朝着那颗人头走去,越是靠近,越是惊惧。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被血水染湿的脑袋,然后是瘦小的身躯。老头将那孩童拖拽出来,只见他转着骨碌碌的眼睛,目光呆滞的直视着前方,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也不说话,也不挣扎。谁也不知道此刻这孩子在思考什么,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孩子活得很好。那平稳有力的心跳从未间断,那均匀沉重的呼吸从未停止,这大抵就是老头最为直观的感受。
孩子似乎在等待判决的稻草人,身体崩的笔直,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或许是刚经历了那种旷世大战而留下的后遗症,或许是眼前陌生老头给的十足压迫感,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有点寒冷,毕竟,他太弱小了,弱小的凤一吹就能飞上天去。
老头看这孩子的模样,大抵也能理解一些东西。
也不再说话,唯一还在嘶鸣的只有不断盘旋在天空中的老鹰和秃鹫,他们似乎在静静等在这最后的晚餐。风声莎莎的摩挲着树叶,树叶呲呲的发出声响,这是世界最后的声音。
就这样,从那惨绝人寰的地狱里,老头扒拉出来最后的活物。那算不得一个人,仅仅只是一个活着的小小物件儿。
湛江事件,大家都只知道那是没有胜利的惨烈战斗,没有人能知晓其中哪怕一丝的细节,当其他人赶到战场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除了那遍地的献血河流,就只剩下烽火狼烟冲着一地尸体的嚎吼。偶尔发出嘶鸣的,只有不断抢食尸体的秃鹫和来回拼搏的雄鹰。
“啊……”一阵阵凄烈的哭喊声瞬间打破了原来那平静的世界。
自此之后,湛江两岸国度,修生养息,再无战乱。釜山国和金燕国两国默哀,最终签订百年和平条款,承认往后百年,再无战乱,也算是这旷世大战自后的慰藉。
再说那小孩儿,从此跟着蓑衣老人。一个爷爷,一个孙儿,两人相依为命,互相前行。也是自此之后,小孩儿的名字才被老头所知——齐修远。这是自死而生的人,想必未来定有他一席之地。
生死百年两茫茫,从此相逢路人岗;山川河岳随风去,自留白骨待风扬。
吾名修远,修天地曼妙,修日月之远。蓑衣伴吾身,修远养天年。后来的修远,已然赫赫威名,天地可鉴。当然这都是后话,于是乎,江湖上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一对爷孙俩,笑傲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