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说民间这些人可笑不明明是人,却你叫我金狗,我叫你宋猪。”叶家杭将马鞭挂在肩头,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叶秋娘聊天:“你是宋人,爹爹对你爱若珍宝,那宋使刘大人,和大哥两日一宴,三日一酒,对他的宋人奴仆,却动则打骂。”
“两国交兵,百姓遭殃,他们不敢憎恨朝庭,只好互相仇恨。”叶秋娘的声音透过厚厚丝帘,无奈而忧伤。
叶家杭皱起双眉:“打来打去不好玩,赵构和阿爹不是定了和盟吗怎允许义军在边境上活动”
他歪着头,在马上自说自划:“爹爹说治下应恩威并重,邦交当文武两手。赵构和秦桧都是聪明人,他们以朝庭的名义来和,却把岳雷放出来,纵容他动武,挟制我大金在贡品上不得过份。这岳雷也甘让朝庭当枪使,估计他也无路可走,靖康年间大宋的两个皇帝被掳到北地,还有大臣美女三千,金银无数。他爹岳大帅好不容易打回旧都,又被赵构杀了,唉,算了,算了,关我屁事,我才不费心去想。”
他把玩着马鞭,翘起腿,将脚放在马颈上,摇头晃脑,东看西瞧。过得片刻,又闻马蹄之声,抬头即见两个青年男子并缰驶来。
左边那人英挺周正,青布衣裤,右侧之人方脸阔腮,唇有短须。但看上去却一般的矫健剽悍,杀气腾腾,衣衫上还溅有血迹。
叶家杭转过眼光,一见他们胯下的马,神骏非常,便忍不住失声呼道:“好马,好马!”
那两人急速而驶,听他呼叫,不约而同地瞧他一眼,但一瞧之后,又打马急奔而去。
昆奴扭过头瞧他们的背影,仔细地看了片刻,才回头问主人:“公子,那马好么”
叶家杭嗯了一声:“那小胡子的座骑,看见没全身漆黑,唯四蹄洁白如雪,此乃白蹄乌,其祖先在李世民的昭陵六骏中排名第二,日行千里,风疾电掣,恐怕宫里的几匹什伐赤,也不见得比得过它。”
“原来如此。”昆奴恍然。叶家杭沉吟:这两人目光如电,显然都是武功高手,他们究竟是哪方神圣
心思转动间,失声道:“不好了,那帮士兵死定了,这两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凶神。”摇头:“算了,活该他们倒霉,我才不管闲事。”
“公子,你看得出他们武功都好”昆奴继续讨教,叶家杭继续指点:“我看他俩已是一流高手,尤其是那个穿青衣的,不过尚未到至高境界,听说武功练到极致,收发自如深藏不露,表面和常人无异。”
“不错,我也听人如此说过。”昆奴连声称是。叶家杭不语,心里却想:难怪父皇顾忌岳雷义军,原来他的旗下竟有如此高手!
叶家杭料得半点不错,那两人确是义军中人。
青衣人杨杰亮是杨家将之后,先祖在家族败落后占山为王,靖康之乱时投靠了岳家军。
小胡子名叫施赛,其父也是岳飞大将,风波亭事件后因刺杀秦桧不成被朝庭斩首示众。
两人这日奉岳雷之令,带领队伍劫了金人在边关的粮库,眼见有人逃脱,大战之后寻迹追来,将那些逃兵斩尽杀绝。
施赛武功逊于杨杰亮,岳雷则将自己的座骑借给了他,以便在危急之中助他一臂之力。
此时两人杀了逃兵,脱去身上血衣,料理完尸体,坐在路边歇息。
施赛点燃旱烟,边抽边说:“杨兄弟,这次怕是我们几年中最后一次杀金狗了。”
杨杰亮叹道:“义军人数激增,后勤任务重大,雷将军派你我回后方,是对你我信任,然,唉,不如冲锋陷阵来得痛快。”
施赛豪放地咧嘴而笑:“只要是为抗金大业,做甚俺老施都浑身是劲。”
说话间有人骑马经过,杨杰亮一眼瞟过去,皱起浓眉自言自语:“奇怪,这两人我好象见过!”
施赛却不相信:“莫非你累得连眼也花了,随便两个路人,你怎会认识”
“这一带金汉混杂,往来不少奇人异士。别的不说,刚才冲我们叫好马的公子哥,怕也是个人物。”杨杰亮敲着脑袋,四处张望。
施赛眯起眼睛:“那小子张狂得很,宝马雕车,满身绫罗,别人见了我们瞧也不敢瞧,遇上他,雷将军的白蹄乌身上落满了他的眼珠子。不过话说回来,也倒是个识货之人。”
杨杰亮笑道:“人不可貌像,你看商先生,斯斯文文的,武功却深不可测,去年在铁臂山,那是万军之中取敌帅首级。”
施赛神情激动:“极是,极是,当时形势危急,若非有商先生,我义军损失惨重。”
杨杰亮咬紧后牙:“谁曾想到,那金狗的帐下竟有汉人高手。”顿一顿,忽的站起:“想起来了,刚才过去的两人曾和翠皮鹦鹉一起,在阵前和我们交过手,好久不见,怎会忽然到了这里走,跟去看看。”
却说叶家杭这厢走着走着,忽然停马:“娘,你们先行,孩儿忽然想方便了,去去便回。”
不等回答,冲昆奴使个眼色,昆奴扬鞭,马车急行。叶秋娘伸出头来,叫道:“杭儿,早些过来。”
叶家杭应声知道了,便敛起笑容进得树林,跃下马,靠在一棵大树前,冷笑:“一路跟踪的,滚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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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靖康之难:25年,金军分两路(今北京和太原)攻宋,宋徽宗见情势危急,禅位于太子赵桓,是为宋钦宗。次年金军包围宋朝帝都开封,守御使李纲奋力抵抗,钦宗却答应金国议和罢免李纲。宣和和议后,金军毁约攻破京城并掳走皇帝宋钦宗、太上皇宋徽宗及皇族、后妃、官吏等数万人,北宋灭。世人因城破于钦宗靖康元年,故称此史事为靖康变或靖康耻。
同年,康王赵构于应天府称帝,是为宋高宗,史称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