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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高士廉的话,丘和眼睛一亮,曾的站起来,“取地图来”,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全然没有老人家的半点沉稳。
左右忙是铺开地图,丘和趴上去眯着眼睛看,眉头微皱,“右侧便是岳州,只是我们从岭南深山老林里走出来,已经数日,这个时候那许玄彻应该早就出了岳州吧”
高士廉摇头一笑,“那可不一定,萧铣所谓的休兵屯田,命士卒分散各地,许玄彻仓促间想要召集兵马亦需耗费时日,我们往北百里便是石首,乃是许玄彻赶赴江陵的必经之地,只要我们于中途阻击,定可大败许玄彻,进而一举攻克潇湘数州之地”。
说到此处,高士廉挥斥方遒,意气风发,想他渤海高俭,出身名门,饱读诗书,自幼便是器量不凡,在隐居终南山,养望数载,名望大涨后,出山入仕,担任鸿胪寺治礼郎,广泛结交名流,本以为飞黄腾达,建立不世功勋。
只可惜交友不慎,高士廉兵部尚书斛斯政关系密切,但斛斯政却卷入杨玄感谋反,事泄后逃亡高句丽,事关谋反,乃是诛族的大罪,更何况堂堂大隋兵部尚书逃亡番邦小国,可谓是奇耻大辱。
杨广暴怒,下令严查,高士廉因与其交好,受其牵连,由鸿胪寺治礼郎贬为交趾郡朱鸢县主簿。
治礼郎可是隶属于中枢九寺之一的鸿胪寺,位列六品,掌君臣版位,奉朝会祭祀之礼,虽是品级不高,但却很是清贵,一般都是有名望的士人担任。
而交趾郡位于岭南,朱鸢县更是偏远的穷苦之地,乃是下县,主簿亦不过从九品。
若不是因为出身渤海高氏的缘故,朝中沾亲带故的人太多,休说是九品主簿,即便是性命恐怕都难以保全。
由中枢的清贵官职贬为穷山恶水的九品主簿,这其中的差别,无异于从云端跌落谷底,这一番贬谪对于高士廉打击极大,甚至已经做好后事准备,将妻子鲜于氏留下奉养母亲,购买住宅安顿小妹,即长孙无忌之母,而后孤身上路。
正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高士廉到达朱鸢县后,凭借他的才能处理县中事务手到擒来,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安抚民众,调和汉夷之间的矛盾,政绩甚是突出,这就让交趾郡守丘和注意到这个人才。
一番交谈之后,丘和甚是欣赏这个后辈,当即将其提拔为司法书左,在高士廉击败来犯的钦州宁长真之后,丘和再次将其提拔为长史。
贬谪蛮荒之地的岭南,至今已八年有余,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如今返回中原,高士廉心底充满斗志,誓要出人头地,将蹉跎的八年重新补回来。
丘和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高士廉的雄心壮志,拍拍他的肩头,直说道:“老夫知道士廉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已年迈,兵事由你决断便好,老夫只管加盖大印”。
高士廉甚是感动,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若没有丘和,兴许他高士廉此时还窝在朱鸢县的山旮旯里调和汉夷矛盾呢。
“丘公放心,高俭必不辱命”,高士廉深深拜倒。
丘和捻须大笑,别看他年过七十,但这脑子并不昏聩。
如他所言:他只管加盖大印,没有丘和的应允,高士廉休想调动一兵一卒,兵权始终牢牢把控在丘和手中。
至于行军作战,具体的便是由高士廉部署,若胜,丘和作为主帅,功劳最大;若败,实际指挥者是高士廉,罪责最大。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高士廉可是渤海高氏出身,出得岭南后,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便传来,秦王李世民东征西讨,先后剿灭薛举、刘武周、宋金刚、窦建德、王世充等等诸侯,虎牢关一战,三千破十万,一战擒两王,威震天下。
而高士廉亲自抚养的外甥女便是秦王妃,那执掌中书高官达四年之久的高相公竟是高士廉的族叔,近在荆楚的大唐荆湘道行军长史高冲乃是高士廉的族弟,正在围攻江陵。
丘和何其精明,当年宇文述权倾朝野时,倾心依附于宇文述,得以出任代州刺史,等杨广北巡代州时,丘和费尽心思进献美酒佳肴、奇珍异宝,恰逢杨广废州改郡,便将丘和从北境边地的代州改任到博陵担任郡守,等杨广巡幸至博陵时,丘和再次尽心奉迎,得以入朝担任左御卫将军。
由此可见丘和并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相反他的心思很是活泛,在得知高士廉在大唐惊人的人脉后,丘和虽不至于放下身段去巴结,但也绝对不可能去无故开罪。
比如现在,高士廉雄心勃勃想要建立功勋,丘和完全没有理由去阻碍,毕竟二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高士廉的策略无疑是上上之策,丘和完全无法反驳。
征得丘和的授权后,高士廉迅速开始部署。
其一,回信高冲,只叙同宗之谊,而后直接言明黔州田世康进攻交州兵一事,相信高冲自会决断,但对于归附大唐,高士廉只字未提,主要是以防此信落到萧铣手中,尽管高冲兵临江陵城下,但萧铣仍旧掌控荆湘大部队州县。
其二,高士廉派遣出大量斥候,化整为零,分散在岳州、荆州等地打探消息。交州斥候可以说是斥候中的精锐,交州之地多山多水,斥候上山下河,无所不能,身手甚是敏捷,其机动性更甚于中原的斥候。
其三,高士廉命人在岳州、潭州、澧州、朗州、荆州等地到处散步江陵城破的消息,以迷惑萧梁各州县的人心。
在斥候回报后,准备就绪的高士廉亲率大军直奔荆州和岳州交界的上津湖畔,上津湖蜿蜒曲折,其中多有分叉,如若一支军队藏在其中,即便是本地渔民作为向导亦是很难寻到。
“此地甚好”,湖边一座矮山之上,丘和点头赞道:“这错综复杂的水路,最是适宜伏击,只是士廉,即便那许玄彻尚未出岳州,你如何确定他一定会从此地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