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夺五感……
庄启星的神色再度变得有些沉重,但他自己却根本不知道。
他仿佛一个幽灵,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耳边似有什么声音在若有若无地回响着,但庄启星知道,那只是极度安静时脑海中悄然浮起的幻听——
有时是极为微弱的噪音,如同耳鸣;有时是呼声震天的嚎叫呐喊声,仿若归真教信徒们的嘶吼;有时又像是化蝶磁性柔媚的声音在耳边低诉,如怨如泣……
这样的声音袅袅萦绕在脑海中,渐渐的,驱使着庄启星的思绪都变得乱糟糟的。
麻烦了。
如果长期处于这种没有任何知觉的状态,任何人都会渐渐分不清幻听和真实听觉的差异,甚至把杂乱的幻觉当做现实,然后大脑逐渐混乱,精神出现异常……
而庄启星要面对的情形不仅是如此。
他正处于溯光山脉的山顶上,随时可能会有归真教的信徒遵从化蝶的指示冲上来,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种情形要怎么应对呢
庄启星强行在混乱中保持着一丝大脑的清明,思考着对策。
首先,他很清楚五感尽失是梦境的效果,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彻底从梦中醒过来……
然而做梦时也不是说醒就能够醒来的,哪怕是最出色的梦境专家也很难做到。
更别说,庄启星头顶的树枝上还挂着归真教无数操控梦境的仪器,每一个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意识。
那么想要离开现在这个五感尽失的梦境,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
进入第二层梦境,开启梦中梦!
庄启星当机立断,迅速对自己进行心理催眠——
只有第一层梦境足够牢固,第二层梦境才有出现的可能。
恰好,归真教的那些仪器给庄启星提供了一个无比稳固的梦境,也让他可以像现实那样,在梦中对自己的大脑进行催眠,使自己在梦中再一次睡去……
自我催眠还算顺利,庄启星很快就进入了第二层梦境。
但他却发现自己仍然动弹不得。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感觉身体有千钧重,也无法言语……就像是民间常说的鬼压床。
但是第二层梦境的情况终究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只不过是无法操控罢了。
“呼……”庄启星努力作出深呼吸的动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有了第一次深呼吸,他对身体的控制权便渐渐恢复了一部分。
随后,庄启星又努力动了动手指,驱动任何自己可以控制的部位。
清醒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意识也慢慢恢复……
直到某一次尝试,庄启星突然能够睁开双眼,看向周围的一切——
他正躺在一张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出神。
紧挨着床铺的窗是立体的椭圆形状,周围环境干净而整洁,墙壁都散发着银色的金属光泽,矩阵似的白光从嵌在墙上的灯柱中照射而出,房间里一片明亮。
这是庄启星在联邦第一大学附近的房间的模样。
“很高兴,终于有机会联系上您了。”
恍然间,一个可爱的机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庄启星蓦地转过头,发现一只金属圆球正快速向他飞过来。
“小诺”他怔了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还是说……这是梦境中自发营造的形象”
然而小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打破了他的猜测——
“请多坚持24分钟的时间,小诺马上就能获取所有造梦仪器的控制权,关闭仪器对您造成的影响。”
“你真是小诺”庄启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你不是在化蝶的虚拟世界里吗”
“我的确在虚拟世界中,但我也同样在您的梦境中。”小诺说道,“其实您的脑电波在虚拟世界中的活动,与梦境也有很大程度的相似处。”
“而您所在的这个梦境,其实仅仅是由微弱到极致的意识构成的,与虚拟世界的体量差距很大。”
“在这种条件下,弱势的脑信号频率会逐渐向强势的信号看齐,并最终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通道……”
小诺的话音落了下去。
庄启星突然发现,眼前的小诺被无数数字覆盖,房间四壁上突然涌现出一串串字符,并很快将四面的墙壁替代。
这些数字迅速扩展、延伸,把梦境拼合成一座广袤、繁华的数字化逐光城!
庄启星突然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层小诺设下的圆形保护之内,化蝶正用尽一切力量在与小诺操控下的数字对抗。
然而小诺是直接借用了一整个服务器,算力比只有一棵树的容量、还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少设备的化蝶高出很多倍——
小诺操控下的数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逐渐把化蝶及其手中的数字挤轧到了世界的角落。
下一刻,小诺操控下的所有数字尽数汇聚在一起。
一只硕大无比的、像是鲸鱼一样的数字巨兽腾空而起。
随即,“鲸鱼”又变作一只同样硕大的大鸟,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空!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庄启星耳边仿佛出现了一首名诗,从而立马认出小诺控制下的数字组成的图案——
那是一只巨鲲,此时已化作大鹏乘风而起。
刹那间,飞在空中、遮天蔽日的大鹏又轰然向下坠落,将整个数字逐光城涵盖其中。
“轰隆——”
庄启星的眼前又一次变得一片漆黑。
不过在画面彻底变黑之前,他有看到各种数字散落在虚拟世界的四面八方,凌乱、纷杂。
同时,还有大鹏下落前化蝶最后翘起的一丝微笑。
“这次算你赢了。”她轻声说道,“我们不久后还会再见面的,庄启星先生。”
当庄启星再睁开眼,山顶的景色终于再度浮现在眼前。
他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仪器都布满了裂纹,随后……
“轰!”
所有树枝上的仪器尽数自爆。
站在巨树下抬头往上看,就能看到一片成本极高的烟花秀。
七零八碎的树枝如雨点落下,很快铺满了巨树旁平坦的小广场,地面变得一片狼藉。
庄启星斜靠在巨树粗壮的主枝下,看着碎枝片片落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随即,他迅速在腕表上随便点了几下,发现信号已经恢复了。
他嘴角勾了勾,拨出一个电话——
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从腕表上方显出身形,神情极为复杂地看着他。
“谭组长,现在有空吗”庄启星轻笑道,“你不是想要升职吗”
“我这里有一个天大的功劳可以送给你,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