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听到门外有人在唤自己,于是起身来到门外。
“阿福”
阿福见张简出来了,笑着说道:“您果然在这,世子命我来寻您到正厅议事。”
张简一听是卫则唤自己便要赶往正厅,可忽然想起偏厅内还有慕容冲。
这时一旁的阿福仿佛看出了张简的心事,于是淡淡笑道:“张大人速去无妨,此处我会着人安排,绝不会怠慢了客人。”
随后张简急匆匆来到了正厅,厅内卫则正在与西阁祭酒邓渊谈论着什么,卫则一见到张简来了便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张简刚一坐下,卫则就看向张简道:“道真你来的正好,我方才与邓祭酒说起此事。”
张简不解道:“世子有何吩咐”
卫则笑道:“最近到临川贺喜的官吏势族甚多,我唯恐怠慢失了人心,便决定明晚在府内设宴相谢,你二人乃是王府东西阁祭酒,我想将此事交给你二人操办,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张简和邓渊对视一眼齐声道:“世子既有吩咐,我二人定当尽心将此事办理的妥妥当当,请世子放心吧。”
卫则依旧如甩手掌柜一般,把事交给了张简和邓渊便离开了,而张简作为一个新人晚辈自然是先请教邓渊该如何办理此事。
邓渊可是王府的老人了,年过五十的他在西阁祭酒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五年,可谓是真正做到了无欲无求躺平就好,平日里王府和家两点一线点卯上下班,对谁都是和和气气,虽然平凡却又甘于平凡的他没有争斗也没有发奋,对此张简可是羡慕得紧呐。
邓渊在听到张简的请教后先是一愣,然后换上了让人熟悉的笑脸:“张东阁有何建议不妨直说无需问我,老朽年岁大了精力大不如前,还请张东阁体谅。”
对于张简这个世子身边的红人,邓渊当然懂得该如何相处,以前他就不争不抢现在他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红得发紫的年轻人面前托大。
张简看到邓渊老僧入定般的平静后,心知和他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二人便各自分工按来临川官员的品级发出请帖。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这次宴会除了邀请前来临川贺喜的官员世族外,还邀请了临川的官员并允许众人携带家眷。也正因为这次邀请的人数众多,卫则准许开放了世子府的后花园和两厢的跨院,就这样整整半座世子府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是时世子府大门洞开,两边一路吊着的羊角大灯将整个府内照的通亮,一张张食案上陈献着瓜饼及各色的果品,丝竹舞乐应有尽有,正可谓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言状。
受邀前来的人被按照品级和家事安排落座,所携家眷则是被安排到了后花园由晋城县主卫玉薇负责招待。
宴会从申时开始直到亥时方才结束,待到府内众宾客散尽,卫则又命侍从在前院摆下茶水点心,只留下了自己的亲信之人和一些临川州府郡府的官吏。
卫则看了一眼下座的众人,然后郑重的举起了茶杯,“诸位皆是我越州肱骨,今日则叨扰在此摆下茶会便是要感谢诸公扶助之恩。圣人云:上下本同治乱、共安危、纳良谏、进直言、斯故上下合契。日后则若有昏暴愚昧之时,望诸公敢言直谏匡正于我,则在此谢过诸公了。”
“世子贤明仁厚,臣等定当尽心辅佐,共襄越州盛事。”
众人言罢纷纷举杯,大家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或许这宴后的茶会才是此次真正的目的。
就在众人饮茶之际,末席的慕容冲却是左顾右看不知所措,要知道以慕容冲的职衔本来是不在受邀之列的,更别提能留在这喝茶了。这一切当然都要归功于张简,慕容冲之前找到自己便是有意想托张简的关系以求仕途,可奈何当时张简无能为力便没有接茬。这
次张简便想借着机会将慕容冲举荐给卫则,这一便是他欠慕容冲一个人情,二吗就是他觉得如此有能力出众的人因为成见被埋没那就太可惜了。
席间,卫则正在挨桌与人洽谈饮茶,张简则是来到了慕容冲身边,却见慕容冲局促四望坐立不安,于是张简上前笑道:“慎之于千军万马之中尚且游刃有余,今日如何这般坐立不安”
面对张简的调笑慕容冲只能摇头苦笑,对于他这种样貌不出众,出身极差的,又是一个武人,平时遭受了多少冷遇和白眼,这是张简不能体会的,像今日这种机会真是一辈子都难遇,又如何能不让他激动欣喜手足无措。
“道真,我在里面寻了你半天,原来你跑到外面来了。”
忽然一个人打断了张简与慕容冲的对话,张简回头一看原来是吴越和吴建。
吴越和吴建乃是近军统帅吴云的公子,身在近军的慕容冲又怎么会不知,可惜平时只有远看的份,现在二人近在眼前急忙俯身拜见。
“道真,这是”吴越见此人眼生,不解问道。
张简忙向二人介绍道:“这是近军千夫长,复姓慕容名冲字慎之,他当初可是在甫州城救过世子和我的性命啊。”
“甫州,慕容冲我记得当初的甫州平乱表功之时并无你的名字,首功乃是军司马王龄。”
吴越此话一出,顿时让慕容冲尴尬无比,不知该如何回答,还好张简解围拉了一下吴越并使了一个眼色。
“你是何出身,祖籍何处”
“末将乃是并州人士,郯末大乱时家父举家自并州迁到了江南。”
“你不是汉人”
“吴郡守慧眼,末将的父亲乃是并州胡人,母亲乃是汉人。”
吴越心思缜密当然通晓事故,一番询问下来心中已然知道了个大概,江北胡人怪不得,怪不得。
“道真是想将他引荐于世子”吴越知道凭慕容冲的职位是不该出现在这的,既然他能在这定然是张简的缘故,于是吴越转头看向的张简。
“子渊心思缜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慎之武艺超群精于战阵,是个不可多得人才,我不想让一个贤才因为成见被埋没,所以就想借着这次机会向世子引荐一下。”
吴越听了张简对慕容冲的推崇心下大为触动,他对张简是了解的,知道如此大事他绝对不会夸大放言,心下也不禁对这个慕容冲起了兴趣。
“道真说你精于战阵,不知你可通兵法”
“末将平日里是有习读过一些兵法战策,可惜不能领略其中精髓。”
吴越淡笑道:“这里不是军营也不是官署,莫要在这谦虚谨慎,道真既然说你精于战阵,那你定然有过人之处,我希望你能尽出所学不要白费了道真一片苦心。”
“末将遵命。”
“好吧,我也就不问那些书本上的陈词了,你便对不久前的寒山之战评判一二,如何”吴越见慕容冲脸上微变,于是笑道:“畅所欲言便是,这里是临川不是建康,没有人告你的御状。”
慕容冲躬身一礼,“那末将便斗胆直言了,言有不当之处望诸位大人见谅。寒山之战朝野已有定论,末将乃是军人就不去多言了,在军言军末将便单说说这征战之事。”
慕容冲望向吴越接着道:“寒山之战虽败,可却也映射出了我楚队中的一大致命问题,那便是教战不利、军伍松弛。三军之士应习离合聚散之法,备谙坐作进退之令,使之遇敌视旌麾以应变,听金鼓而进退,以不教战,是谓弃之。寒山一战,十万大军进退毫无章法,中了诱敌之计便做鸟兽散,如此军伍与送死何异。”
吴越眉头深锁道:“若是你统领大军,又当如何”
慕容冲答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时难以赘述。但末将以为,未战之时应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计料已审然后出兵,无有不胜。”
吴越点头道:“善!然我江南久不经战事,士卒无教、见敌气虚,望利而进,该当如何”
慕容冲答道:“士卒者,踏万死一生之地,而无悔恨之心者,皆信令使然也。上好信以任诚,则下用情而无疑,故将士奋勇,思效死命。”
张简见慕容冲对答如流心下暗喜,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吴越和慕容冲侃侃而谈,可把一边的吴建给急坏了,两个人在那说了半天他可是一点不感兴趣,但是他可听张简说了,这慕容冲弓马娴熟。
“道真,你不是说他弓马娴熟吗,兄长兵法也问完了,我们来比比武艺如何。”
吴建话音未落,身旁的几人不禁纷纷侧目,这半夜的还刚喝完酒你要比武
还未等吴越开口呵斥这个弟弟,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传来“一个甫州平民、一个北地胡人,倒是般配。”
“你!”
张简几人不用回头便听出来这说话之人就是世子妃的兄长郡署功曹虞詹,这虞詹自视身份高贵甚至不将吴越吴建放在眼中,对于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张简更是不隐藏的蔑视。张简和吴越都是有分寸之人,为了不让卫则为难对于虞氏兄弟的无礼他们都是视若不见,可吴建却是个暴脾气如何能忍。
吴建一听虞詹出言侮辱张简,正欲回头呵斥虞詹却忽然被吴越拉住,此时张简亦是抢到吴建身前微笑道:“今个可是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在,我们可不要扫了世子的脸面。”
张简在极力的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吴越则是死死拉着吴建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最没有存在感的慕容冲则是低着身子,显然这种场合不是他敢说话的。
可是虞詹很明显没有领张简和吴越的情,更是高声喊道:“来人呀,将我的食案搬远点,我可不想挨着这些人。”
虞詹的狂傲让吴建忍无可忍,就在场面一度要失控的时候,卫则的到来瞬间让几人的怒火如长刀归鞘。
经过了两年多磨练,现在的卫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经事就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了,面对自己人的争斗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睛死死瞪着虞詹,要不是现在是深夜光线模糊,卫则的脸色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远处的虞松见卫则脸色不善,急忙快步走了过来,哈哈笑道:“我这弟弟方才席间多饮了几杯,还请世子见谅。”
说罢,虞松又拉过虞詹呵斥道:“你这狂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怎能如此无礼,还不与我下去醒醒酒。”
好好一场茶会顿时让虞詹搅得几人兴致全无,好在没让吴建和虞詹吵打起来,要不然可真是有笑话让别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