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玩把大的?
李郁装作不解,看着这个老狐狸。
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所以干脆装傻。
“老夫想助你一臂之力,让朝廷明文允许你开采西山煤矿。”
李郁一震,诧异的看着他。
“老夫和聪明人说话不绕弯子。老夫说到办到,但是也需要你帮一个忙?”
“请讲。”
“老夫姓胡,伱知道的。”
李郁差点翻白眼,你当然姓胡,胡说八道的胡。
“我老了,想认祖归宗。”
“你老家是?”
“祖籍安徽徽州府,我父亲那一辈才移居绍兴府。我想重回本宗,百年后葬入祖坟。”
李郁明白了。
徽州胡氏,名门望族,不必解释。
不仅内部凝聚力很强,而且人才辈出。
作为一个姓胡的,想回归本宗,叶落归根,这是很正常的事。
“胡师爷试过了吗?”
“前年曾经上门拜访本宗,可惜被婉拒了。”
“为何?”
“因为老夫没有儿子,这一脉到这算是绝了。”
胡师爷一脸的落寞,忧伤。
即使他这个师爷,随便到哪个衙门都能幕酬过千两,依旧无法掩盖没儿子的尴尬。
儿子,在大清朝就是核武器。
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哪怕再穷,也想续上香火,死后才不怕被祖宗骂。
对此,李郁不做评论。
无所谓对,还是错,心安即可。
人人皆有执念。
或为功名,或为史名,或为金钱,或为禄位,或为家族绵延。
试问天下,又有几人,真能不被世俗所累?
……
“生儿子这事,我也帮不了你啊。”李郁试探的问道,“帮你再物色一个妾?”
胡师爷无语,瞪了一眼自己。
不怒不嗔,养气功夫十分到位。
喝了口碧螺春,幽幽的开口了:
“为了表示诚意,老夫先透露一下,怎么帮你合法拿下西山煤矿。如何?”
“请指教!”李郁正色坐直,拱手道。
开矿,是大事。
成百上千的青壮劳力聚集在一起,上无片瓦,下无锥地。
恶劣的生存环境,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造就了矿工们火爆的脾气。
一言不合就械斗,遇到不公甚至会群起而攻之。
而且,开矿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金钱,流入矿主的口袋。
有资金,有组织的群体,就意味着具备了造反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再加上挖矿需要精良的金属工具,爆破火药。
任何一个封建帝王都会警惕。
对于“防民之术全球领先”的大清朝来说,更是如此。
户部批准开采的铁,煤,铜,铅,锡,金,银矿非常稀少,每一处都是皇帝亲自审定批准的。
朝廷向官矿派驻税吏,就近驻扎绿营兵,地方官协同监督,等等一系列措施。
以上,
李郁都知道,所以他压根没想取得合法牌照,只是准备开个黑矿。
各州县都有黑矿,规模不大,隐蔽低调,背后有官绅做靠山。
目前,他吸收了那么多入股的官吏,足够把这个黑矿开起来了。
……
然而,胡师爷却送来了一件大礼。
“老夫有一同窗好友,如今却是在浙江番司衙门做幕友,深得东主的信任。老夫只需去一封书信,让他怂恿浙江布政使派兵拦截流民。”
李郁一愣,看着胡师爷。
“番司衙门的兵若在两省边境拦截流民,你猜会如何?”
“流民无法南下,只能掉头北上或就地滞留。”
“对。”
李郁点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流民过境如蝗,有损本地的钱粮税赋,案子更是直线上升。
“这样一来,滞留苏州府的流民会越来越多,直到~”
“对,直到遍地都是,让咱们这位知府头疼。”
胡师爷平静的看着李郁:
“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个大善人就可以出场了,为官府分忧。提议把他们都运到西山岛挖煤,给口饭吃。”
“你猜各级衙门,还有朝廷,是准还是不准呀?”
李郁的CPU再次冒烟,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狂喜。
“李小哥,老夫的策略可有纰漏?”
“我有两个担忧。”
“讲!”
“一,浙江番司衙门您那位好友,是否愿意帮忙?二,即使苏州府遍地流民,朝廷就会按照咱们的想法走吗?”
……
胡师爷哈哈大笑,眼神冷峻:
“古人云,有水井的地方就有柳词。今人曰,有官署就有绍兴师爷。”
“那些科举官懂什么?他们懂钱粮吗?懂刑名吗?还不是要靠幕友。绍兴籍师爷是一个封闭群体,团结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届时苏州府治下遍地流民,钦差来了一看就得发飙。要么打开官仓赈灾,要么就让你来挑这个担子。”
李郁问道:
“若是他们两样都不选呢?”
“嘿嘿嘿,人饿极了,自然会铤而走险,挑战一下王法。”
沉默,许久的沉默。
大约过来一炷香的工夫,李郁终于下定了决心。
陪这位老头子玩把大的,刺激的。
穿清以来,做了这么久的棋子,步步惊心。
终于,有坐在棋局旁,落子无悔的机会了。
棋子的命运在别人手里。
而棋手,却可以为自己操盘。
“胡师爷,我俩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div class="contentadv"> “那是当然,听说东边石湖的鱼不错,咱们去钓一把?”
“固所愿也。”
……
李家堡有船,目前有300料大船1条,小型乌篷船,舢板等共5条。
自有人负责划船,还带上了茶水、点心、小型炉子、烹饪炊具。
一老一少,两个狐狸说说笑笑的坐在船头。
各自甩开鱼竿,开始垂钓。
钓鱼是一种优雅的活动。
钓鱼佬,却不是。
李郁一不小心,钩上了一条白鱼。
换了鱼饵后,又连续钓上来两条鲢鱼。
“老夫这个杆子有问题,换一个。”
胡师爷黑着脸,把杆子往水里一扔。
结果,却发现杆子开始向前走了。
被一条大鱼给带走了,在偌大的石湖中做无规律航行。
鱼获丢给了船夫,在船尾架起了炉子,烧鱼。
李郁则是盯着湖中间的一处建筑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天镜阁。”
船靠近了一些,他想近距离观察这个天镜阁(现在还在,网上可搜。)。
彷如一座与世隔绝的漂浮建筑。
地基是砖石结构,房屋主体则是木制的。
建筑的前后,石阶延伸到湖面,有一处简易码头,可供船只停靠。
院子里,甚至还有一座两层亭子。
“妙。”
“二十年前,此处是总督尹继善的一处私宅,后来几经转手,现如今是归潘家所有。”
“潘家?是平江潘家吗?”
“对。”
李郁心想,巧了。
这不是遇上老熟人了吗。
“皇上巡游江南的时候,曾在此阁短暂停留,还即兴赋诗2首。”
“哦?可否说来听听?”
“老夫年迈,却是不记得了。”
“是吗?”
“为尊者讳。”胡师爷嘿嘿一笑,眼神里闪烁的全是智慧。
二人哈哈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
……
“走,上去瞧瞧。”
天镜阁,竟然只有3个仆人居住。
他们一听李郁的名号,就表示可以带领参观一下。
但是绝对不可以居住,除非得到主人的许可。
天镜阁很小,四四方方的,走不了200步,就逛完了。
若是从空中俯瞰的话,像是个加粗的口字。
四条边是屋子,外面和中间都是水。
“若是能在此养老,给个神仙都不换。”胡师爷一脸羡慕。
“潮湿,天天住容易得风湿病。”
江南烟雨,是自带滤镜的。
文人雅士无比陶醉,黎民百姓为之崩溃。
无他,潮!
乘船离开时,李郁抬头向西望去。
恰好能看到海拔高度90米的上方山顶。
这个距离,他默默估算了一下。
直线距离1000米左右,相当于6磅炮的最大射程,有点意思。
鱼已经做好了。
二人坐在船头,就着湖光山色吃鱼。
“胡师爷,你不会想让我去绑架徽州胡氏族人吧?”
“不可胡说,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我的本宗族人。”
“那我怎么帮你?”
“胡氏本宗耕读传家,轻易不求人。不过,他们一直有件麻烦,悬在头顶。”
“何事?”
“我看过徽州府邸报,胡氏祖坟附近,盘踞了一股土匪,占山为王已有2年多了。”
“规模很大吗?官兵有没有剿过?”
“不低于百人,是川西的溃兵逃人组成的,心狠手辣。徽州府围剿过两次,死了2个千总,1个把总,1个县丞,现在没人愿意理这个烫手山芋。”
“你的意思是?让我出人剿了这帮人?”
“对。”
李郁差点笑了,心想这老家伙每次都给我出难题。
上次让我去干范家,这次让我去干山匪。
……
脱靴,盘坐。
沉默,吃鱼。
微风吹拂,倒是没有太多的暑热。
李郁有股冲动,想请胡师爷做个选择,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
光吃鱼太素了,有必要给您来点主食。
“胡师爷。”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属猫的,有9条命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胡师爷尴尬的放下筷中鱼腩,
解释道:
“其实他们也不算悍匪,主要是依仗地形熟。”
“那徽州绿营算什么呢?”
“绿营,民壮的战斗力你也知道,见贼才逃已属于上勇,不堪大用。”
“胡师爷,我有一个疑问。”
“请讲。”
“徽州知府、绿营游击,乌纱帽还在否?”
“咳咳,徽州知府抢先宣布剿匪大捷,斩首500,犒赏兵丁。上个月,他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