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妻子邓瑗吩咐婢女阿姝为自己煮茶解酒,刘景冲妻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又见她手中和妹妹刘饶一样,也拿着穿着五色丝线的金针,不由赞道“少君,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啊。”
邓瑗有些难为情,她与和熹皇后一样,从小就对女工一类不感兴趣,手艺只能算普普通通,在所有人当中,她穿针是最慢的,就连小丫鬟阿喜,都比她快。
作为整日朝夕相伴的人,刘景自然了解自己妻子的女工水平如何,但这点小小“缺点”,放在邓瑗身上,简直是微不足道。
刘景目光旋即又落到诸婢手上,普通人家,一般都是以铜铁作针,邓瑗、刘饶二人,用的是金针,而诸婢,则皆持彩线银针,豪奢程度,不禁让人咋舌。
小丫鬟阿喜大着胆子问道“主人,你看我们穿的如何?”
“不错、不错……”刘景亦不吝夸奖诸婢几句。随后问两手空空的赖慈道“嫂子为何作壁上观?”穿针乞巧的风俗,并不限于少女,就算年纪颇长的妇人也可参与。
赖慈眼眸明净而又温润,摇头道“嫂子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了。”
刘景面色微醺,失笑道“嫂子才二十五,正当风华正茂之时,哪里大了?”
邓瑗立于刘景身侧,开口说道“刘郎之言,我之前也对嫂子说过,奈何嫂子执意不肯。”
赖慈和声说道“我在一旁看你们穿针乞巧,就已经很开心了,又何必亲自来做呢。”
这时继母张氏出言道“仲达,你今日没少饮酒吧?别站在外面,快进来坐,喝些茶水醒酒。”
“诺。”刘景躬身应道。
很快婢女阿姝就煮好茶,刘景闲适的坐于坐榻上,一边饮着茶水,一边与家人闲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待到夜色渐深,明月高悬,星光灿烂之时,刘景全家老小,皆走出堂室,登上后院的四方高楼。
此四方楼乃是昔日龚浮为对外显示富有而特意兴建,高达数十尺,可容二三十人同时宴饮。
七夕节除了穿针乞巧外,还有拜星许愿的习俗。
已故冀州名士崔寔在其著作《四民月令》中写道“七月七……设酒脯时果,散香粉于筵上,祈请于牵牛、织女,言此二星神当会,守夜者咸怀私愿。”
据说,七夕这一天,夜空中或会出现奕奕正白之气,如地河之波,辉辉有光耀五色,这时下拜乞愿,最是灵验,三年乃得。
刘景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信这套,估计是碰上了某种天文现象。或者,干脆就是古人浪漫情怀发作,故意编造的故事。
刘景不信,有人却深信不疑,刘饶和阿喜、阿乐两个小丫鬟,趴在四方楼的小窗边,巴巴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目不转睛。
结果大家都已许愿完毕,只有她三人仍在坚持,结果直到月上中天,也没有看到所谓的“奕奕正白之气、辉辉五色光耀。”
“唉!又没等到,我从有记忆以来,就盼着能有一日,见到夜空出现五色奇观……”刘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哀愁。眼看子时即将过半,七夕就要过去,刘饶、阿喜、阿乐最后不得不草草许愿了事。
夜半时分,大家兴致已尽,皆有些困乏,七夕家宴自此结束,大家下楼各回寝室休息。
…………
刘景昨夜虽然睡得很晚,但次日天色尚未大亮,便准时醒来,赶到耒水渡口,送别单日磾。
由于单日磾及其手下皆为荆蛮,为了避免纷扰,特意选择清早人少的时候出发。
刘景站在岸边,紧紧拉着单日磾的手,说道“翁叔,我希望你此次能够如愿复仇,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会让文绣和子健在衡山停留数日,万一事有不顺,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先暂时退回,再从长计议。”
单日磾深深一拜,心中千言万语,皆化为重重一声“诺。”
两人相识以来,他唯一为刘景做的,便是曾拔刀相助,而刘景为他做的,就太多太多了,他一直是受惠的一方,刘景待他之好,连他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
是以,此行若是顺利,一切都好,一旦败了,就证明他不过是一个连家仇都报不了的无能之辈,辜负了刘景对他的厚望,还有何脸面继续苟活于人世?
不成功,便成仁!
单日磾内心决绝的离开了。
刘景望着单日磾渐渐远去的身影,他自问能帮的都已经帮了,接下来就靠单日磾自己了,这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刘景的前路,注定充满荆棘,只有能够为他披荆斩棘的人,才有资格跟随他一起前行。
七月正值酷暑之时,刘景趁着酃县这几日天气甚好,赶紧将家中书籍拿出晾晒。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可不必亲自动手,不过汉代书籍何等珍贵,他不愿假手于人。
七月,严肃的吏治整顿行动,依然还在继续,并有愈演愈烈之势,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或上书,或赤膊上阵,向刘景告状。
刘景一概不理,任由严肃处理,他每日常往来于临蒸乡邑、慈幼居、兵营。
如今酃县之兵,一共有八百人,编为一营,交由褚方统领。
目前这支营兵里面,已经没有刘景的原从步、骑、棹卒,乃是以昔日酃县之兵为基础,组建而成,基本都是酃县本地人。
褚方练兵的方法主要以实战为主,士卒稍能理解旗鼓、军令后,便不再窝于军营,整日带着他们出入酃县,“洗足入船,上岸击贼”,甚至一度沿蒸水杀入零陵郡,顺耒水杀入桂阳郡。
本来这么做是被严令禁止的,然而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交界的地方,历来贼寇横行,他们一遇到某郡官兵围剿,便立刻遁入旁郡,而官兵受到制约,难以追击,因此没有办法根除祸患。
褚方虽然破了规矩,可他清剿诸贼寇,取得了极大成果,零陵、桂阳二郡同样受益匪浅,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